送走了耿践二人，齐林特眼看着杯里的酒还剩下一些，他看不惯浪费，尤其是这么好的酒。便仰脖一饮而尽。走出酒馆时，他注意到对面的街道上停着一台警务部的公车。看来有警务部的长官也在这里。开着公车来到这里是像齐林特这样的基层人员所羡慕的事情。首都第六大区里都是老建筑，位置宽敞、私密性强、服务也不错，是联邦政府高级官员们和大金融家们谈生意时的首选。而密探们也常常在这里约见情报对象。只不过，大人们去高级场所，他们也只能寻一个便宜去处。

说到情报，齐林特不止一次地听总监说过。在政府和商业界里，情报为最珍贵、也是最可靠的硬通货。一个穷小子，得知了可靠的政策风向，可以在短短数月之后摇身一变，成为CBD里呼风唤雨的经济诸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僚，找对了门路，也能鱼跃龙门，成为某个优差肥缺的长官。黄金在这里不过是最平常的等价物，机遇才是人人眼红的东西。毕竟首都人多钱多官更多，像自己这样的事务级公务员在某个星区还能算个人物，若不是被大人物看上，在这和平常的小办事员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是因为思考得过于投入，他没有注意到那台公车已经慢慢跟上了他的脚步，横在了他的面前。较大的车牌号上，倒是一行极小的通行证数字。

“上来。”

齐林特抬头，竟是总监亲自驾到！

门自是早已打开，饶南越罕见地穿上了警服，肩章上的银徽好巧不巧，反射的光线正遇上了齐林特的眼睛，一时刺的他合上了眼。正准备上车的脚一时找不见了去处，踩在了专车擦得一尘不染的座位上。

“慢！”饶南越伸出手去，替他擦去了污渍。然后便托着齐林特的手，把他拽上了车。待到他坐稳了车座的前三分之一，车门就“嘭”的一声合上，司机一次加速把车转到了主路上，车里便只剩下了发动机的嗡嗡声。

“老师，您怎么亲自来了？是裴老吗？”

饶南越当即便拉下了脸。“不在职责范围的事不要打听！”

齐林特自知失言，便沉寂下去，死死地盯着前排的座位，似乎这车上的座椅成了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品，需要让人仔细查看每一处难以察觉的细节。

“林特，你看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尤其是在这么个档口。”

林特的眼神又黯然了下去。“在这台车上？还有人敢在您的专车上动手脚？”

总监摆了摆手，“罢了，你这理想主义的毛病就是改不掉。说说看，自由共和军的代表和你谈了些什么？我看有个小家族的次子在你前面走出了酒馆，怎么？有了新发现？”

这下终于轮到齐林特表功的机会了。“是的，按耿践的想法，旧贵族们内部对新崛起的财阀们和叶希平部长进行的军改产生了较大的分歧，您也知道原来的那些老军头们现在有了复苏的迹象。毕竟您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裴老那样，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在急于恢复旧日荣光了。耿的家族便是如此，他们已经参与进了这场赌博，并把筹码全然压在了自由共和军的那一派，寻求激进的政治独立。”

饶南越不由得一惊。这群旧贵族们在联邦里扮演的政治群体角色算是过于奇特了。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回答：“这么说，相信你已经有了一个较为准确的判断了，那在月度报告中给我好好分析。”

齐林特点点头，说：“除此之外的，就只有自由共和军对于准时进行‘Z计划’有一种几乎的偏执的执着。能看的出，他们对于哪一方全权负责不感兴趣，只要给钱就行。”

饶南越冷笑一声。鬼晓得这帮散兵游勇看上了孙跃洲的哪一点，非要干掉他。必死无疑的人已经没有值得他操心的必要了。郭贞已经对这个计划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反正是要大撤退的，身处暗流涌动的政治旋涡中，已经很难说谁是谁的一派了。所有牌手都有自己的心思，就连他饶南越也有自己的一份计划，单单眼前这个学生心思单纯得跟清水一样。老实说，这小子作为警务部的调查员是不合格的，但是作为下属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林特，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警务部，去司法部就职？”

没等齐林特听清，一台大型货车突然快速向左变道，把正常行驶的轿车碾成了碎片。司机一脚刹车，停在了货车的后部。饶南越感觉旁边的座位突然有冷风吹过，一转头才发现是齐林特迅速拉开车门，拎着手枪快步跑到了货车的驾驶室，黑洞洞的枪管顶在了货车司机的头上。

“联邦警务部，别动！除非你的脑袋上现在就想多一个窟窿。”

货车司机没有动，他伏在实体中控板上，血迹很明显代表着他受的内脏出现了损伤。齐林特警惕地拿枪管拨动他的脑袋，人已经死了。旁边的座椅上散落着几个小药片，他从衣服上取下一支笔，笔尖慢慢戳进了药片。一会儿，他就得出了原材料、成分、学名……和它的制造方。齐林特怔怔地收回了枪，走到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