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岩愣怔地拿着那块叠得方正的布回房,满心疑惑。这布是他特意到百货公司挑选的,杏香怎么突然不要了?
他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想,半晌没睡着。
隔壁。
“以后你对人小陶好些,小陶知礼又懂事,你说你,每回说话都针对人家,人家口粮也自带了,还是精细的大米,这回还给虎头栓子买了那么贵的鞋,你懂点事行不行?”
黑暗中,林忠实压低声音和玉凤讲话。
虎头那双鞋,玉凤还算满意,嘴里却道:“我哪里针对他了?我那不是为我们家着想吗?”
“得了吧,你要真为我们家着想,以后说话就先过过脑子,也亏得小陶大方,不跟你计较。”
玉凤翻了个身,暗自琢磨,可不是得好些吗?陶岩这次买了鞋,如果她好好对他,下次说不定会买衣服。
次日。
陶岩起床后,照例拿着陶瓷缸在院里刷牙。
厨房屋顶的瓦上升起了冉冉炊烟。
陶岩正弯腰刷牙,余光察觉到后背有个人在看他,转身一看,是雪梅。
雪梅从厨房露了个头出来,见陶岩回过头,愣怔地看了他两秒没说话。
“雪梅,有事吗?”陶岩主动问道。
“啊昨晚上还有剩饭,我炒了,你吃了再走吧,每天吃窝窝头肯定也腻得慌。”雪梅匆匆说话,连忙缩回头。
每天吃窝窝头,确实有些腻。
陶岩走进低矮的厨房,雪梅正坐在灶孔前,一个粗瓷碗装满了碗炒得油亮的米饭。
陶岩端起碗,尝了一口。
“谢谢你,雪梅。”陶岩笑着道了谢,寻了根凳子坐下。
他换下了昨天那一身衣裳,又穿上了蓝布衣裤,解放鞋,有些朴素,穿在他身上却格外精神抖擞。
“陶岩哥,你你是回家了吗?前几天。”
陶岩点点头,“是,我本来想打个电报回家去,但是这边没处打电报,现在秋收了,牛都在地里吃禾杆,大海说他一个人应付得过来,我就请了个假,回家拿了些东西。”
雪梅哦了一声,“喝水吗?我给你倒?”
陶岩连忙摇头,“我自己来,你忙你的。”
陶岩想起上次雪梅拿几天窝窝头给他,是因为他和杏香之间发生了尴尬事,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想起昨天晚上杏香似乎有些生气,但是她到底在气什么?
“杏香呢?”陶岩问道。
“还在屋里睡着呢。”
“她脚好些了吗?”
“我听她说,你从城里带了药回来,她贴了一晚后,好多了。”
陶岩欣慰地哦了一声,快速扒拉完饭后放下碗,“那我就先走了。”
雪梅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大海已经将牛从牛圈里赶出来了,陶岩去的时候,牛已经在田野上漫步了。
冬天牛群是最难熬的,到时候,百草枯萎,不用再将牛放出来,只关在牛圈中喂秸秆稻草。
大海又在摆弄他的竹笛了,已经微微有些成调。
陶岩三天没回来,大海看到他很是惊喜。
“陶岩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陶岩笑道,“这两天辛苦你了。”
大海不会说客气话,只是看着他笑。
“陶岩哥,我这几天把那些字都写了很多遍,我写给你看,看对不对。”
陶岩点头,“好,我看看呢。”
大海随便从一旁的小灌木丛里折断一根枝丫,找了个尚还有些软的田地,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陶岩从三字经教起,大海已经学了大半本书了,也学会了几百个字。
大海家经济困难,大海很小的时候,就帮着队里放牛了,他是没有机会也没有条件去学堂念书的,即使他是个男孩。
陶岩知道他不会认字后,就每天放牛的空档,教他认字。
等大海将全部教的内容写出来,陶岩指出他写错的几个字,“学得很好了,这几个字再练练,就可以了。”
一些牛静静地吃着田里的禾桩,一些牛则朝不远处的河边走去,它们要去喝水。
一间破败的黄土房,这是村里不多的黄土房之一,其余家家户户都早已盖上了砖瓦房。
低矮狭窄的厨房里,一个火坑上堆着几块石头,上面架着一只铁锅,铁锅歪着,锅底通了个洞,只能做干菜。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穿着不合身,明显小了很多的衣裳,头发胡乱扎着,手持一柄木头锅铲,翻炒着锅里看不到油花的野菜。
“妹,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