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方星暸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像个出窍的灵魂,为什么温玺和老柴他们都看不见她,却是这个一直在这木屋子里走动的老婆婆能看到自己而且,为什么自己又会被这三条细细小小的细绳给束缚住。
“看来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老婆婆张翕着没牙老皱的双唇,她怀里圈着一只黑猫,站在方星暸面前,那张小小的眼睛透着一种别样的诡异。
“我死了吗?”方星暸当然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但她现在明明还有着自主的意识,又怎么像是死去呢?死了,不应该是像睡着了一样什么知觉都没有吗?可是,如果不是,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却是透明的呢?
老婆婆别过身去,抱着她的黑猫,哑着老嗓子,怪里怪气的说,“也许没死吧,灵魂出窍了,回去就能活回来了。”
“那我怎么样才能回去?”方星暸急急脱口而出。
她莫名的是这种稀里糊涂的死法,也觉得心里头还有遗憾,她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话没有在信里写给薛尹知道。她好不容易认识到那个冰山美人,才刚开始写住交流两个人,自己就这么死了,太遗憾了点。
老婆婆转过身去打量了她一下,“你还想回去?”
“当然想!”方星暸觉得什么遗憾都不及还没有跟薛尹有太深入的交流大,她现在想到的都是她。
“时辰没到,地点也不对。你不对,他们也不对!”老婆婆不将她的那些着急当回事,小眼睛看了她几个来回,然后板着张脸,抱着她的黑猫走了。
“什,什么意思啊?让方星暸听不明白她的这句话,还想问个明白,但是老婆婆压根就没有给她机会。
薛尹给方星暸听心跳,但这心跳细如蚊嘤,她知道如果她的魂魄再不回来,错失了回来的最佳时机,那她可能就要这样永远沉睡下去了。
薛尹心急,可这是在部队,她也不能堂而皇之明目张胆的在这里设祭坛做招魂仪式,再说她擅长的也不是这种术士的方招,她姥姥没教她这些,而且也没那些茅山术士的装备。
所以,她现在也只能靠姥姥的那些更为神秘的一些咒术来寻找方星暸的魂魄了她到自己的房间取了一只极小极精致的香炉,点起一小撮细香,然后再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只小小的瓮子。
她将这些东西拿到方星暸的病房,将细香点燃,再在香炉中点燃沉香木,接着取来一支长针刺破方星暸右手中指,取来她一滴鲜血再亦从自己右手中指上取来一滴鲜血两滴鲜血交融,抹在香炉那盘缠雕刻着细龙的盖子上。
那点燃的香炉雾气弥漫,从炉中升起的雾气很快将血迹淹没这时,搁在一旁的小瓮嗡嗡作响,不一会儿那上头的盖子弹动着被掀开,似乎在什么东西正从那里头破出。
果不其然,不肖一会儿,那盖子被顶开,从里头飞出来一只金色的飞蛾,这飞蛾通体透亮,周身发散着一种萤黄色的光,个头不大,一下飞到那香炉顶上,趴在那上头正汲着薛尹和方星暸交融后的血迹。
这时,薛尹口中念念有词,走到方星暸头顶处,竖起三清,从她七窍与百汇穴,再到足底涌泉穴,用口中的咒语封住,接着喊出一声锁,右手中指指着门口方向,说:“快去。”
这时,只见那只飞蛾噗的一下腾空而起,就往门外飞去,出了这门口,便连踪影也不见了。
待到飞蛾走了,她才在方星暸身旁蹲下来,在她耳边轻声说:“早点回来。”
“薛尹,我给你带吃的来了。”邵儒轩给薛尹带了些吃的东西,自从去把方星暸接回来之后,薛尹就没让任何人靠近这病房,一天一夜过去了,她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特地拿吃的来给她不过一撩起账帘就闻到一阵香气,进去一看,方星暸脚底方向搁了个香炉和上头插了支细香,他就奇怪了:“这是什么?”
“别动。”薛尹站起来,制止他想去触碰香炉的举动:“你别碰,也别管。”
邵儒轩觉得她这神神秘秘的东西有点奇怪,不过也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反正这个冰山美人跟自己共事这么多年,一直都有些奇怪的地方,现在多一件也不多他拿出吃的给她:“吃点吧,没见过你一直守着一个人的。0304的致命伤确实奇怪了点,既没毒液,伤口也在回来就消失了,是很值得我们研究,但你也不能不吃饭吧。”
薛尹白了他一眼,过去把饭接过来自己可是什么都没说,这男人怎么这么多话“到外面去吃,别影响她休息。”
邵儒轩笑着跟她一起把饭菜拿到外头,说:“干嘛要拿到外面吃,说不定她也饿了,一会儿闻到饭菜香就坐起来了。”
薛尹没心思搭理他,她的眉头深锁着,方星暸的魂魄一刻没回到体内,她就一刻都不得安宁哪儿还有心思跟邵儒轩开玩笑。
“诶,要是有一天,我也想这么躺着了,你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担心我啊?”邵儒轩捧着饭不吃,话倒是很多。
薛尹不理他,扒着饭,她确实饿了:“不会!”
“别回答得这么干脆嘛,这么绝情!”邵儒轩想她肯定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个冰山,好歹自己也跟着她共事有几年了,对她这点也是了解的。
薛尹不理会他,埋头大口大口的吃饭邵儒轩又自以为是的说“我们共事多少年了?也有好几年了吧,我知道你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肯定也会很关心我的对不对?”
薛尹扒了半碗饭,扭过头来冷冷的看了他半天,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才说:“如果你也这么躺着,我不会费什么劲救你的,直接给你静脉里注射空气,让你早死早投胎。”
“哇,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邵儒轩用筷子指着她,又说:“诶,她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看出什么情况啊?”
“死了!”薛尹碗里还有些饭菜,看着方星暸的病房幽幽的吐出来这两个字。
邵儒轩吃了一惊:“啊?这,这不还有心跳吗?”
“跟死也差不多了,所以如果是你,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薛尹把那半碗饭推回邵儒轩怀里,自己走进病房里去。
然而,一进去看到那燃着的细香积在香头上的香灰瞬间就掉到了,不由的眉头一皱,赶紧走到香炉旁,伸出右手中食指在细香上方做了几个缠绕动作,就好像把什么绕到指上去一样。
薛尹刚把手指收回胸前,张开嘴刚打算起咒,却没想到似乎有什么外在的力量,突然将她一扯,右手便不自觉的往外一送,自己也是站立不稳,被这外力一拖,整个人都扑向香炉,脑门直接就撞到了香炉上,香炉哐噹一声掉在地上,里头的沉香给摔了出来,奄奄几乎要熄灭了。
“怎么了?”邵儒轩听到响动,疾步冲了进来只见薛尹正盘腿坐在地上,右手中食二指并拢,正打算收到胸前但似乎总有看不见的外力在拉扯着她,不让她收指。
同时,也看得出来,薛尹一副吃力的样子,真的似乎在跟某种看不见的媒介在角力邵儒轩赶过去蹲在她身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薛尹口中念念有词,没有分出心神去理会他,但那场无形的角力,让她额头都冒出细密的汗珠来,也渐渐显得有些力不从力。
邵儒轩虽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是看上去好吃力的样子,也不由的握住她的手,不让这看不见的外力拉扯。
“快,把香炉捡回来,把沉香点燃。”薛尹在他的帮忙下,这才稳定了身形,嘱咐他照自己的话做。
邵儒轩也没想那么多,看到滚在一边的香炉,急忙把它捡回来,找来打火机把跌出来熄掉的沉香木点上,问薛尹:“点着了,然后呢?”
这时,方星暸的喉头发出阵阵咕噜声,一阵比一阵急,一阵比一阵响。
“拿过来,”薛尹要他把沉香拿过来:“香炉里有香灰,把香灰拿出来从星暸脚下这里,一直洒到门口上,在门口处打个圈,快点!”
邵儒轩听话的把沉香递给薛伊,再去拿香炉这时薛尹口中念念的咒语已经发出声音来,从语速上来看,是句句又急又快。邵儒轩却一句也听不懂再看她把并拢的中食二指收住,打了一个缠绕,像把什么类似于绳子的东西抓在手心里,握手成拳,接着用点燃的沉香往拳头周围做了几个烧点的动作,便松下一口气来。
邵儒轩按照她的要求,把香灰都撒上了,回到她身边:“搞定了?这是干嘛啊?”
薛尹一脸疲惫的看了他一眼,没给他解释,然后拿起沉香,走到门口打成圈的香灰里,往空中挥舞着。
邵儒轩一头雾水的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无意间一瞥,仪器方星暸的心跳倒是越来越强了,那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声音没有了他不禁又好奇的看着还在挥舞沉香的薛尹,心想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约过了半小时,那沉香几乎已经要烧到薛尹修长的手指了,她才将其熄灭,接着她又取来一根三尺长的红绳,一头系住方星暸的脚拇指,一头牵到门口的香灰圈里。接着,那只被她放出去的金色飞蛾跌跌撞撞的飞了回来,落到薛尹的手上就死去了。
薛尹可惜的叹了口气,将飞蛾放到香炉中,然后又念起咒语,解开被咒封的涌泉穴,及松开在方星暸脚上的红绳,将红绳一点一点的慢慢缠在手心,直到全部收回来。
她再转到方星暸头顶处,竖起三清,解开被她咒封的七窍与百汇穴接着再把熄灭的沉香点起,在方星暸双肩和头顶处各做了一下点灯的动作。
做完这些,薛尹那沉板如墨的脸才开始恢复白里透红的润色来这时候方星暸突然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声。
邵儒轩一惊,忙过去给她查看病情,检查过后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连吸氧的必要都没有了,他极其惊喜“薛尹,你到底做了什么,她好了。”
薛尹显得很疲惫,这是她意料的结果,稍用力的扯了一下笑脸:“快去通报石营长,说她醒过来了。”
“诶,我马上去。”说着,邵儒轩快步的奔了出去。
薛尹趁着邵儒轩出去的空档,把香炉和香灰这些都收拾掉。她脸色虽然恢复了,但是刚才这一顿折腾下来,心里的忧虑就更加的沉重了,她看着即将醒过来的方星暸,心里还是有不安。她有些话,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讲,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还单纯的用写信的方式跟别人做着交流,她是多么单纯的一个人啊。如果她将知道那些被她身边的人一直隐藏的秘密,会是什么反映呢?方星暸又将会怎么做的?
石营长他们接到邵儒轩的通报,知道方星暸醒了,都赶了过来,病房里围了好些个人,都是在等方星暸醒过来的她也果然没负众望的在众人的瞩目中醒了过来。
“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石营长头一个关心的询问,看到她醒过来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首长交待呢。
方星暸迷蒙了一下,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好像做了个梦,梦到我的灵魂出窍了,被三条红绳困住了。然后有一只金色的飞蛾来找我,让我跟它走,我想跟它走,但是老婆婆不让。她在我身边做着各种拉扯的动作,好像跟人家拉扯什么一样。然后,我就发现困着我的红绳好像被烧断了一样。老婆婆就说什么时间没到,地点也不对,就任由我跟飞蛾走了。”
“那不是梦,那是”邵儒轩听了回想起薛尹的那一连串的怪诞举动,现在配上方星暸的梦真的觉得不可思议,刚想把薛尹做的那些告诉她。
然而,薛尹却突然叫住他:“邵儒轩,过来一下。”
“怎么了?”邵儒轩被她打断,见她站在门口,并没有像别人一样去对方星暸问候,走过来问她。
薛尹手插在自己的白大褂兜里,跟平常一样冷着张脸,对他说:“刚才你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不要跟部队里任何人说起。”
“为什么呀?你那里什么特别的医术,这可是医学界的一大新发现,怎么能不告诉别人呢?”邵儒轩把她刚才那一番举动当成是新的医术,因为他也知道薛尹是苗裔,对苗族医术有很深见解。
“没有为什么,你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说了不准说就不准说你要是说了,我就请首长把你调到别的部队去,你也别想在我面前晃了。”薛尹大概是累了,也不喜欢一直被他不停的问为什么、怎么了就有些暴躁。
“哦,不说就是了。”邵儒轩知道薛尹这话说得到做得到,凭她跟首长的私交还有她是医疗队的主任,她有权利调走任何一个人他可不想不能呆在她身边。
“再帮她检查一下,我出去透口气。”薛尹扬了扬下巴,指那边被一群跟石营长一起过来的围着她的方星暸。
“嗯,”邵儒轩点点头看她走出去。
“小尹,以后你就看着她,记住姥姥跟你说过的话。”薛伊走到营地的死角,望着那片灰蒙的天空,想起姥姥第一次带她到首长家里的时候,这是姥姥带她上楼后说的第一句话。
当年,她妈妈死于乳腺癌,自己成了孤身一个人,她去投靠姥姥,姥姥却带她去了一个军区首长的家,姥姥指着楼下窗外的那个孩子说,以后就由她守着她。
那时候,她第一次知道她叫方星暸,是首长唯一的孩子,但是方星暸并不认识薛尹,因为第二天她就进了军区。
那一年方星暸十六岁,她十七岁她进了军区,参军了她则进了军医学院,开始学习医学。后来,薛尹毕业后由首长指定调到这里的营队,一呆就是好几年。
她天天看着方星暸,远远的做着她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守护的工作因为一切都平静,平静到她都怀疑姥姥说过的话是不是会真的变成现实的厄运。
但是,现在她知道,也许那曾经听似预言一样的秘密,就在这个时候开始要萌芽了像这营队里唯一的那棵桃花一样,开花了。
只是,自己该怎么去守护她呢?
“发现一座冰山。”薛尹还在看着天空发呆,那边传来一个的声音,俏皮又让人有点点讨厌,可只是一点点。
“不躺着,跑来干嘛?”薛尹转过身去,果然是那个家伙,那脸色还是一片的灰白,没有一点的血色,刚刚还在昏迷不醒。
方星暸走到她边上,“所有人都围着我,你怎么不围着我,我一醒你就跑了,还是说你想写信给我的时候再问候我啊?”
薛尹不以为然的笑着看她:“干嘛要围着你啊,你以为你是什么宝贝啊?”
“心疼我就说嘛,老实点。”方星暸看着她这张脸,才觉得自己从鬼门关回来是件幸运的事,一醒来的时候没能看到她在边上,就觉得少点什么。
“哼,自恋这种毛病怎么不跟着你一起死掉啊。”薛尹见她还这么有精神的调侃,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但也不能这么快就被她给调侃下去。
“我这不是还没死嘛”方星暸走近了她,几乎要挨到她身上去:“我听说,我昏迷的时候,你一直守在我边上一步没离开?”
薛尹脸上有些微微的发僵,“是啊,看你什么时候死。有什么写信跟我说吧,我去休息一下。”
方星暸看着她从身边走过去,心里有点点遗憾,这种遗憾就好像很陌生又熟悉一样,就像在梦里遇到过一样,有点点的凄凉。
她想自己有话要对她说,但是见到她的时候却不知道要说的是什么,总觉得有话到嘴边,可什么也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