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时看向他二人,笑而不语。
“去来皆过客,旦夕有归心,世上能做到这样的人应是凤毛麟角吧。”徐暮云又仔细端详了一遍,“陛下这字刚劲有力,臣瞧着不无不妥之处。”
“可是昨日有人却说”李洵时指向那张纸,淡笑道,“朕的字锋芒太过,与之气韵相较甚远。”
“啊?”徐暮云十分惊讶,“何人这般大胆?”
言袆佑从徐暮云手中将纸抽回来,拿在手里扫了一眼,冷哼一声:“岂止是大胆,简直是胆大包天,若有不满,那叫他写来便是,倒要看看此人能写出怎样的一手好字!”
李洵时自言自语道:“她确实是胆大包天。”
他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言袆佑正走至他身侧将宣纸摆回案上,因没能听清他方才说的话,脱口问道:“陛下说什么?”
李洵时横了他一眼,他便住了嘴,立马转身回到自己的位上。
“看来陛下是为寻得知音而高兴。”徐暮云不禁笑道,“臣还以为是为了澶州旱灾一事。”
“历年来,澶州、登州的旱灾本是最让朕烦忧之事。”李洵时面露欣慰,“可今年这澶州却未传来灾情,确是喜事一件。”
“确实。”徐暮云接话道,“这澶州知州田复花费大力气,挖通沟渠,建了水利网,确是一套对旱灾行之有效的方法。”
“那这件事信平也是有功劳的。”李洵时看向言袆佑,却见他一脸迷茫,于是提醒道,“田复不正是你举荐的吗?”
“哈哈,对对对!我在澶州待的那一年,陛下问我有何人可胜任澶州知州,我瞧着田复不错,便举荐给了陛下。”言袆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徐暮云瞧他这模样便开口打趣道:“信平如今还会不好意思了,有长进,有长进!”
“去去去!”言袆佑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不过这水利网又不是田复他一人的功劳。”
“哦?”李洵时和徐暮云齐声道。
“陛下还未看到田复的奏呈?”言袆佑见李洵时摇了摇头,这才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上个月陛下不是要臣派人去打探澶州今年无旱灾是否属实,臣派去打探的人回来时还带回了一封田复的手书,田复在书上说,此次水利网是照着苏谢之子苏允给他画的图纸建的,水利网建造期间这苏允也出了不少力。他说要将苏允的功劳写在奏呈里,也为苏允求得些陛下的恩赐。这奏呈要经过的手续繁多,怕是还在路上。”
徐暮云问道:“苏谢之子?哪个苏谢?”
“哎呀,还有哪个苏谢!”言袆佑白了他一眼,“不就是那个忠勤侯苏谢。”
“原来是他。”徐暮云朝李洵时看去,见他眉头微拧,“陛下登基时,朝中是以延安侯苏谢、右丞相袁执京和太傅曹延华这三股势力分庭抗礼,苏谢因对陛下不敬,被陛下以边境不宁为由命他戍守澶州,现如今朝中还有许多依附他的党羽。这三年听闻他在澶州还算安宁,如今有这般功绩,怕是”
“苏允可是苏谢带去澶州的那个长子?”李洵时沉声问道。
言袆佑闻言答道:“正是!”
“他二人与留在京中的家人也是三年未见了吧。”李洵时眸色一深,略略挑眉:“既然这兴修水利网,苏允居功至伟,便恩赐他今年八月十五过后回京,也可赶上与家人一道过重阳节。这苏谢便继续留在澶州,替朕戍守边防。”
“是。”言袆佑点了点头,“臣认为此法甚好,这功劳既是苏允的,便给只需恩赐于他即可,倒也能堵住朝中苏党之口了。”
“只是臣倒是觉得奇怪。”徐暮云皱了皱眉头,不解道,“这澶州自收复便是年年旱灾,苏氏父子到澶州已是三年之久,也不见对这治理旱灾有任何举动。苏谢知道陛下视他为眼中钉,又对陛下多有不满,便也是知道回京自是死路一条,必是不求无过但求无功。只是如今苏允将这水利网建造图献出,陛下定然是要恩赐他回京的,不知是否是苏谢所授意?”
徐暮云这一番话正中要害,让人不得不多加思量。
内室中三人都陷入了沉思,而窗外鸟鸣阵阵,艳阳正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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