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笑什么?”
“骸鸦先生,何必明知故问呢?”
米海尔冷眼嘲笑着斧锤无法挥下的菲普。面前的骸鸦有多强,他早就有所耳闻。可今天一见,终究也是跳不出代行者三字,那些基础的规则无人可以突破。
云层被晚风缓缓推开,低垂的一抹月色直视着二人站立的码头。依靠着水面反射的华光,米海尔休闲地拿食指卷起耳边的头发,看着以骸鸦状契约体面目示人的“雷蒙德”先生。
苍白的圆顶礼帽端正地带在他的头上,一根干枯的羽毛斜插帽沿,沉默地燃烧着青蓝之焰,在月色之下无声地嘶哑着鸟类的啼泣。空洞的鸦形头骨中包裹着一团同色的烈焰,青蓝色的火焰在头颅中焚烧,几朵摇曳不定的火苗时有突出半月边的眼框,仿佛是在替代消失的眼球观察四周。在鸦骨修长的喙部下方,头骨的形状再次回归人体,露出缺失了血肉覆盖的牙齿与下颚。
在骇人的半鸦头骨之下,“雷蒙德”先生的身体却看不出骷髅的瘦弱模样。丝丝火花在体内流淌,显得他尤为强壮。被填充鼓起的身躯之外,是由火焰编制的衬衫与覆盖在外的灰色马甲,几个肋骨模样的尖骨左右交错,似是刻意设计的纹路,又似是固定衣物的纽扣,紧紧锁死在马甲上。
这些当然不是他唯一的衣物,黑色的风衣披在马甲之外,其衣角有许多撕裂的痕迹,告知着燕尾服绅士,这是多次残酷战斗才能留下的印记。
再往下看,是一条普通的棕色长裤,左右都有腿骨一般的东西盘旋向下,如双螺旋的纹路一样彻底包裹着双腿。带刺的黑色长靴静静地燃烧着青蓝焰色,仿佛是在呼应着头颅中的烈焰,共同在这片月夜中静静摇晃。
火焰蔓延,燃至他手中的白骨斧锤上。古老的兽皮被撕成条状,错乱地缠绕在木柄上。银白色的铁锤沉重且华丽,在锤身的平面上雕刻着祈祷与祝福的古老文字。全由白骨组成的斧刃透露着幽森的气息,两根从臂骨从锤中生出,如同怀抱着爱人般从左右两侧轻抚着锋利的斧刃。斧面与铁锤紧紧结合的中间是长枪似的一个尖刺,直指天际,为本就充斥着邪异的白骨斧锤增添一抹危险的气味。
怪异、端正且威严。米海尔看着菲普作为契约体的样貌,不得感叹他比自己更像一位绅士——邪异的骸骨绅士。
“骸鸦先生长得可真帅啊。”
菲普不太想理会他的恭维,“你并非代行者,是吧。”
米海尔没有直面问题,而是继续无意义的闲聊。他可能不会赢,但他也绝对不会输。既然已立于不败之地,何不开怀大笑。
“是的,先生。我不是代行者,更不是恶魔。所以,哈哈哈!你没法杀死我。”
菲普冷着脸望向那些被圣曲前奏所震碎的从魔尸体,几个琥珀般晶莹剔透的小畜生在散落一地的从魔尸体中爬出。在注意到菲普的目光后,它们加快了速度,试图离开。
此时,有一些居住在卡布罗市场四周的居民正好奇地推开窗户,或是走出门来张望,看看夜半响起的管弦乐和打斗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丑陋的琥珀小怪物对着菲普笑了。它们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它们似顺风的蒲公英,在码头吹起的一阵夜风中爬依附在围观的人类的身上。它们毫不留情地从鼻孔,耳道,嘴巴等地方钻入。
在这些玩意爬出从魔尸体的时候,菲普已经踏步向前,尝试抓住全部的琥珀色异物。只是,慢了一步。
半扶窗框的手指,摔落地板的茶杯,朦胧的睡眼,刚刚踩上石砖地面的左脚。
那些被他们侵入身体的居民,无论刚刚还嘀咕着什么,做着什么,一切动作都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孔上绽放着统一的笑容,亮起那琥珀色的眼睛,慢悠悠地朝着菲普的方向走来。
只消半秒不到,菲普像抓兔子耳朵般,单手便提起了其他试图逃跑的琥珀异物。他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刚刚一瞬的失神,就让对方得到了十多个新的傀儡。哪怕自己能继续战斗下去,无穷无尽的人质又得处理到什么时候。
菲普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仔细观察着单手提起的黄眼生物。琥珀色的半透明肉体中裹着一个霸占着大半身躯的宝石。那形似名贵琥珀的宝石长着一只散发魔性目光的独眼,像是水母的触手般的肢体无规律地在身侧随机弹出,拍打着菲普的手臂。
菲普紧握了一下拳头,手里抓住的几个琥珀异物便全部炸裂,连碎屑都没有留下。
“这就是你作为代行者的能力?操控别人的身体?包括在我面前这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