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兜里摸出根烟,叼在嘴边点燃,浓郁的薄荷味在我的鼻尖里炸开,真是舒服。我叹口气,朝着彩虹悬挂的地方吐了烟圈,看着彩虹被圈在烟圈内,烟圈缓慢逸散在空中。
这烟圈简直像是湖水中荡开的涟漪,一圈圈逸散,那么轻,几乎可以视作没有。
附近没有垃圾桶,我把烟蒂扔到地下的水洼里,有些烦躁地踩住用力磨了几下,重新开车上路。
那天回到出租房,我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床,看到镜子里肿的如核桃的眼睛,我先是哭了,然后发自肺腑的笑了起来。
“汪凤,天南海北,以后只要你想,没有哪里不能到。”
从那一刻起,我真正的只属于我自己,是否结婚,是否生子,是否……一切全凭我个人意愿,天南海北,只要我想,没有哪里不能到。
当天下午我剪掉长发,没有了头发的负担,整颗头都轻巧不少。
你的一生被打上小情小爱的标签,可你是一位伟大的女性作家,古今中外,无数的男性作家妻妾成群,私生活混乱,可他们从未被人认为是不堪的,可当视角转变,换做一位同样杰出优秀的女性作家,你却长时间的被抹黑,被污名化。
我的转变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你,读了你的书,我才得以进一步了解原来爱情婚姻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因为你的书我得以认清自己的心。在我年轻时,在地摊花25元淘下这本书,翻开这本书并读下去,这一定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你知道吗,我读过这封信后,汪凤在我眼里突然变得立体,我以前从不认为她是会抽烟的人,以前的一些细枝末节,也被我发现。
凤姐的长篇大论中不止一次的讲过女孩要独立自主,我从前同大家一样,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如今再想,却完全不同了。
你记得吗,行政楼的对面,除了光荣榜以外,还有一个优秀教师榜。那张榜上的凤姐是年轻时的她。当时大家看到以后震惊的不得了,实在是无法把照片上的人同现在穿着针织毛衣,有些丰满的凤姐联系在一起。
二十年,实在是弹指一挥间,照片上的汪凤正是28岁的她,短到只能扎起一个小揪揪的头发,前额有几缕桀骜不驯的碎发,下三白眼看起来有些凶,但她的唇又轻轻翘起。
整张榜上的老师都穿着自己的衣服,没有做统一服装要求。年轻的汪凤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就这样站在镜头前,拍下这张照片。标志流畅的脸庞,有些锋芒的眸子,以及翘起的唇角。
我几乎是瞬间想象出,年轻时的汪凤,留长发时,她扎着低马尾,站着与家人对峙的场景。透过这张照片,我好像看见些什么。
这封信写得有些混乱,抱歉。
见信好
无名氏
车窗外大雨滂沱,路边的野花被打湿,最后沉重的摔进泥里,汪凤看着这窗外,把手伸进雨里,雨点重重的打湿她的手心。她觉得自己现在也像是那不堪雨水重量的花苞,马上就要沉沉坠进泥里。
“在这个世界,你还能相信谁呢?”汪凤听到自己心底的疑问。她无法回答自己,但这只是暂时的,她很快就可以找到回答,那么多次,她都过来了。
雷阵雨停了,汪凤脱掉风衣,推开门下了车,她内里只穿了一件咖色高领毛衣,现在是深秋,她并不觉得冷,只觉得整颗心在剧烈的跳动,这样蓬勃的生命力,令她有些恍惚了。
汪凤讨厌雨,因为雨总是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她又喜欢雨,她喜欢雨后有些潮湿黏腻的味道,据说这是土里腐烂的植物和动物所产生的味道。
汪凤靠在湿漉漉的车门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偏头点上,燃起的火星化成烟圈。汪凤点烟的动作连贯而熟练。
汪凤心想,人果然都在变,她20岁时,离开这个小县城,去外地读大学,父母从没给过她一分钱。烟圈飘远,汪凤的思绪也被扯远。
为了凑学费,她什么都愿意学,什么都愿意干,她从不叫苦,她能吃苦,她从小起照顾2个弟弟,每天属于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
离开这里,她感到的是放松,除了打零工,她每天多出了不少自由时间,这是只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在她20岁之前,她以父母说的话为基准,抽烟喝酒她根本不会去想。可不知不觉间,抽烟已经成了她消遣时的打发,尼古丁的味道使她心安。好吧,她也成了自己从前讨厌的人。
她抬头看向远方,天边竟然挂起彩虹,她忽然想起来一句话“风雨过后,就是彩虹。”她心想:汪凤啊汪凤,你的彩虹兴许也在风雨后。
汪凤把烟移开,向着远方虚无的虹光,吐出两个连套着的烟圈。烟燃净了,她把烟扔到地上,用脚磨了磨。
汪凤回头,最后一次去看生她养她却伤她最深的故乡,远方的房舍错落有致,笼在薄薄的水汽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她上了车,启动引擎上路,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