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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任婷婷

城乡公交缓缓穿行在盘山公路上,车内的任婷婷兴奋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这里的味道太正了!路边山体上肆意生长着的树木和野草,还有裸露着的石头都带给人自然又荒僻的感受。作为一个在县城土生土长的孩子,她不是没去过山里,只是那些山都是作为景区被人观赏,总少了一股野蛮味。而现在的她坐在前往真正的山村的公交上,还算平稳的水泥盘山路并没有让她有现代化的感觉,反而更衬出这个山村的真实。

到站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下了车。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这个山村已经因为没有任何地理或生产上的优势而迅速衰退,原本这里还有个规模不大的小学,有人来人往的菜场,还有一些小工厂,但随着学校被合并,工厂响应保护环境的号召纷纷迁出,常住村民也越来越少,现在还守在这里的,只有那些以种田为生的老人了,外面瞬息变化着的世界似乎都与这个静谧的村庄无关,它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不论你发出多大声响,他都只会一言不发,静静聆听着。当然,任婷婷并没有来过这,她对这个村庄的了解全源于网络搜索后得到的一篇无人问津的散文,应该是某个离乡学子的一份思念。她深吸了一口乡村的空气,并没有觉得和城里有多大区别。放眼望去,左手边的山脚下、右边低处的小溪旁、远一点的高地平坦处,都散落着一排排矮屋,有老旧的木制房,也有新刷的水泥房,屋顶有水泥砌成的平顶,也有瓦片堆起的斜顶,突出一个新旧结合,随心所欲。这样风格迥异的房子连在一起,却不会让人觉得突兀,甚至在不整齐中透露着一种和谐。只是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没有什么生气,房子本就是死物,但只要有人住着,就能从各种蛛丝马迹发现其中蕴含的活力,而这些矮屋带给任婷婷的只有寂静,如死一般的寂静。

这让任婷婷感到喜悦,从轰鸣的汽车声消失的那一刻起,她脸上的笑容就抑制不住。这种绝对的寂静正是她一直追寻着的,平日里遇到安静无人的地方,她都会忍不住驻足去享受片刻的宁静。只是她喜欢独处,却偏偏有个正值吵闹期的弟弟,她也喜欢这种到处有着奇遇和怪谈氛围的偏僻乡村,却生活在繁忙的县城中心,瞒着父母过来,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任婷婷想道。放假的第一天,她就独自一人坐了好长时间的车到了这,因为今晚这里即将举办一个怪谈活动。她是在网上搜到这个活动的,难得的假期,她不想一回去就忍受自己家中一成不变的吵闹的环境。作为一名狂热的怪谈爱好者,学生会前段时间的鬼故事大会没让她过足瘾,反而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于是在看到这个活动正募集成员的瞬间,任婷婷就得到了仿佛神明一般的启示,她是一定要来参加的。主办人还选在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小乡村,想必也是这方面的专家,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任婷婷自动忽略了一些称得上可疑的因素,如果告诉了父母,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正好从未问过自己具体几号放假回家,大概是自己过于懂事顺从,自从亲弟诞生后,父母的心思就基本不在自己身上了,而独立的人并不意味着不需要关心,她也想偶尔被关爱着。想到这,任婷婷不由得叹了口气。

虽然山村的景色深得任婷婷的心,但12点的太阳也不是开玩笑的,即便她站在树荫下,依然抵挡不了层层热浪的侵蚀。还是先找到目的地落脚,等没那么热了可以再出来探险,这么想着,她开始寻找主办人指定的集合地。

寻找的过程非常顺利,没有任何波折。因为目的地实在太显眼了。它大概是整个山村最豪华的一栋楼,整整三层的高度,已是高楼大厦般的存在。建筑风格显然也经过一定设计,和其他只是在一个长方体上抠出门窗的实用设计理念全然不同,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乡村小别墅。只不过受到地理位置的影响,眼前绝对算得上豪华的建筑物在任婷婷眼里也似乎没那么阔气,人的观念还是会不自觉影响对人或事的看法。别墅的方圆几百米都没有其他住户,显得更与众不同。真正走进院子后,任婷婷注意到其实墙体还是有些老旧,看来这栋别墅也已经存在一定年头了。曾经以为会在村子里生活很久,于是大手一挥掏空积蓄造了这栋让所有村里人都羡慕的房子,却没想到因为一些事村子快速衰落,也不会有人再来欣赏赞叹,自己也因生计所迫搬出村,只能低价出租给其他人用。任婷婷脑子里自动脑补出了屋主的故事。

任婷婷走到大门前,按下了门铃,不久后就有一个大叔过来开了门。他热情地招呼任婷婷,还提前准备了水和点心。屋内开着空调,非常凉爽,任婷婷本来还对主办人是个大叔感到惊讶,和他随便聊了一下才得知他是暂时承包这个别墅的人,这几天一直住在这,实际的主办人还没到场,他对这个活动也有兴趣,所以选择出租别墅,自己也好参加。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后,就有第二批人赶到了,这次来的是两男两女,听他们的描述是由其中一个男生开车带他们过来的,之前在车里已经对彼此熟悉了不少,四个人都有说有笑的,任婷婷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有建一个群,只是自己加入的太晚,可能群主忘了拉她。听着他们聊天,看着其他两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生,任婷婷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短发,刘海很长,既不淑女也不利落,宽松的t恤和七分裤,穿着很舒服,但毫无美感可言。她并不是不喜欢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妆容,只是单纯觉得那些事很麻烦,留短发也是因为短发比较好打理。这么说来,小时候她有很多好看的小裙子,那时候的照片也像是童话里的公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剪短了头发,穿一些宽大舒适的衣服,变成了现在这样。父母给她取“婷婷”这个名字也大概是想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吧,但自己怕是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后面认识的人也都会打趣说名字和形象太不符合。想了那么多事,也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沉默,大叔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个男生的目光全在那两个女生身上,那是一种在旁人视角里令人厌恶的讨好谄媚的眼神。任婷婷思索了一番,决定主动开启话题,她询问大家有没有喜欢的恐怖作品,电影小说漫画游戏都可以,但得到的回应却很寡淡。两个女生都笑着说自己其实很少看那些,因为比较吓人,男生中的一个则说自己玩过生化危机,但当任婷婷兴致勃勃地想跟他进一步交流一些其中的背景和设定时,他又表示自己不是很了解,只是打游戏消遣罢了。也许他们只是来凑热闹的,碰了壁的任婷婷心想,嗨,常有的事,她早就预料到了,但还有几个人没来,真正的行家说不定都在后头,主办人不也都还没出现吗?可惜事与愿违,后面人陆陆续续到达,但都没有人对任婷婷感兴趣的话题进行过深入的交流探讨,她期待的主办人临近晚饭点才姗姗来迟,一到就立马招呼大家准备烧烤,没给喘息闲聊的机会。晚饭的烧烤派对倒还算融洽,大家齐心协力准备好了食材和器具,男生们都殷勤地烤着各种食材,展示自己的贴心,任婷婷沾了其他女生的光,跟着只负责吃就可以。大家聊了很多生活学习乃至工作的话题,欢笑声始终没有间断,大叔拿出了红酒,几个男生开始劝女生喝酒,还玩起了社交小游戏,输了就罚一杯。任婷婷很想谴责面前的这些人,明明是来开怪谈会,可看他们的样子,完全就是来联谊的,对相关话题根本一无所知,可她也只能傻傻地陪笑。等到夜深,她终于找到机会,提醒了主办人此行的真正目的。主办人对此还是比较上心,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成功控制住了场面,提醒大家真正的重头戏就要开始了。一行人对此也并不排斥,纷纷走入屋内客厅,关闭了所有灯,围成一圈点起了蜡烛,氛围上还算有那么回事。但听前面两人讲完自己准备的惊悚小故事后,任婷婷对他们彻底失望了。讲述人的业余和故事的老套尚且还能忍受,但看到有两对男男女女借着酒劲,一听到一些恐怖的地方就搂搂抱抱地撒娇调情,任婷婷彻底爆发了,自己费老大劲瞒着家人,怀着期待到了这里,不是来看这几个目的不纯的人一夜情的。她提出想讲故事,大家都没有意见,鼓着掌欢迎她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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