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有点耳熟。伍嘉志不由得想起张普以前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江苒从书架上拿了一个木制沙漏放在茶几上，盘腿坐在方才赛博文坐的位置上，用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指了指沙发另一侧——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最初他们认识的那天——“坐下来说说吧，他的说法是什么？”

伍嘉志站着不动，但也没了离开的意思，半晌才问：“张普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苒对他先提出的这个问题有点惊讶，她眼珠子转了转：“外在的你应该都知道呀，他爸爸是个物理学家，妈妈是个记者，学习成绩优异……这些荣誉毕业生图鉴里面应该都写了吧？我以为你已经很熟了呢，毕竟张普也算得上是比较优秀的毕业生了，学校应该会不遗余力宣传吧～”

“你的了解也仅限于‘优秀毕业生’吗？”

“啊呀，原来聊得不是很愉快。”江苒了然地点点头，“那我得为小普说几句公道话，拯救一下他的‘英雄形象’了。”

“小普本人，和履历上没什么区别。只是小普不会说话，只擅长通过嘴巴破坏自己的人际关系。”江苒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最终选择你的人是我，因此小普不会在这个队伍中以领导者的身份孤立你的。”

“他太喜欢独自承受了，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有点‘个人英雄主义’在身上——他讨厌我选择你这个菜鸟，是担心我让你陷入危险，而他无法带你全身而退。”

“和你一样，他也才来到我身边没多久，在‘保护我’这件事上，小普也是个菜鸟。”江苒笑了笑，伍嘉志不知为何感受到长辈爱护后辈那样别扭的情感。“这些话可别让小普知道哦，毕竟我也帮他树立过大哥的形象！”

“你和张……张普一起长大，因此江……老板在身体变差的时候让他来保护你？”

“不是的。”江苒露出苦涩的表情，“这其中的缘由，以后小普也许会和你说。总之，张普是自愿来承担‘保护我’这件事的，他从西北带博文来，偏巧‘那边’也在这时候换了叶谌，然后我挑到了你。这就是我们聚在一起经过。”

“现在的重点在于，你要重新认识我。”江苒坐直身子，她的表情和伍嘉志记忆中的相片再次重合，“你得知道自己究竟在保护什么。”

江苒拿起茶几上的木制沙漏，将沙漏摔在地上。伍嘉志看着她的动作，在飞溅的玻璃碎片中快速思考着。

老板的女儿？

江苒和江丰长得并不相像，也许是像母亲多一些。虽没有让人看到就会惊叹的美貌，但这个女人的眼睛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哪怕让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去从成百上千的照片中找到这双眼睛，只要足够认真亦非难事。当她笑着，眼睛里像有星光在流转；面无表情时，瞳孔像黑洞一样仿佛要将一切吞噬殆尽。伍嘉志很早便发觉她擅长伪装和演戏，在成为朋友——江苒把这称之为友谊——的这段时间里，他没有比之前更加了解张普或者赛博文，江苒用她友善的一面不着痕迹地拉近了他们小队之间的关系。

本末倒置。队伍之间共患难才有生死之交，可伍嘉志根本不清楚他们在规避什么风险。在白榆市的九年，这个任务从未进入过紧急状态，江苒甚至连生病住院都不曾有过。

生病……江丰……叔叔……

“看来你想到些什么了。”

伍嘉志惊讶地发现，在短短的几秒里，沙漏中的沙子犹如被施了魔法一般，呈旋涡状漂浮起来。在江苒的微笑中，像小型龙卷风一样的沙子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变成了一个流动着的莫比乌斯带。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动。天空在动，大地在动，流水在动，山——山也在动。”会飞的莫比乌斯带飘到了伍嘉志身前，他伸手触碰，沙子在散开后很快又重新汇集在一起。

“超能力？”

时苒摇摇头。

“魔法？”

“小伍同志难道信鬼神之力？”

伍嘉志抓了一把，他手中的沙粒变成了死物，从他的指缝间流走。

“人类无法创造出引力，但可以创造出磁场，这些沙子就在我的磁场中。”

“那，你是研究电磁的专家？”

“不是。”江苒定定看着伍嘉志，那些沙子慢慢飞向伍嘉志，在他的头顶杂乱无章地旋转起来。“我是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