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 ...她恨洪水。
柳春桃蹲下身子,在一大堆破旧的木箱子当中瑟缩在角落。
听着火车哐啷哐啷的声音,她咬着后槽牙无声又悲痛地流着泪。
就在此时,汽笛呜呜的长鸣声再次响起。
柳春桃倏然止住哭泣,像是被雷击打了似的,猛地站起身,顺着那没关严实的厢门往外看。
潮湿的风刮过鬓发,她看着那黑乎乎的、连轮廓都看不清的云城呆愣住了。
那越来越远的山脉,那成片的绿意盎然的树林,逐渐变成被雾气挡住的一团又一团阴影——
柳春桃抱着饼干盒子,就像是抱着整个世界一样。
她一边骂自己没用,一边又顶着双红肿的眼睛失声痛哭。
她蠕动着嘴,一字一句却又丝毫未发出声响地说:妈妈。我不会让你变成怨鬼的。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你让我去找顾北山,一定是因为那个人能帮我活下去的吧。
我向你保证,我会乖的。
我会努力让他不要讨厌我的。
柳春桃昏睡了三天三夜,上了火车以后就无比精神。
只是肚子却开始叽里咕噜地叫个不停,虽然没有食欲,但她却饿得直返酸水儿,烧得肋叉子都有点疼。
她现在没钱,自然也没办法买吃的。
她只能尽量让自己不要动,这样才可以更好地保存体力。
透过那个没关严实的缝隙,柳春桃全神贯注地盯着火车途经路上的站牌。
终于,在整整两天一夜之后,她看到了“霸梁”这两个字。
“吱嘎,吱嘎。”
末尾车厢杂物间的门被人拧动,柳春桃在火车刚刚停下的时候就赶忙推开车门飞身逃窜。
等到终于跑到站台上的那一刻,她呆呆地环顾四周,却才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大家都在忙着迎接长久不见的亲友,或是在与他们依依惜别。
独属于北方城市干燥又炙热的风烘烤着柳春桃的脸,让她觉得陌生又紧张。
这是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没有南城那种湿润的舒适的空气,仿佛每呼吸一次鼻腔中都会钻入沙尘。
柳春桃跟随着人流往火车站外面走。
在一个小小的空地处停下。
她环顾四周,有点不知所措,不自觉地扣紧了怀里的饼干盒子。
柳春桃一愣,这才想起她还没来的掰开盒子看看里面的信。
她赶紧蹲在地上,将饼干盒子竖起来抵在膝盖上,使劲把它打开。
“哗啦——”一下。
里面的一封表面泛黄的信带着两张大团结掉了出来。
柳春桃长睫一颤,先把两张大团结塞进裤子口袋里,而后指尖抖着拆开了信封。
“小敏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你顾叔叔呀。从前跟你爸年轻的时候开的玩笑话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我说我孙子要是再年轻个几岁,我肯定得努努力,让他娶你家春桃,可现在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只好喝出去这张老脸,问问你。能不能把你家闺女嫁过来?”
“北山是个军人,他的人品我绝对敢打包票,但... ...”
后面的话被渗进饼干盒子里的水打湿了,糊成一片。
柳春桃也看不清了。
她蹙着秀眉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好几遍,才勉强认出书信末尾写下的那个地址——
雁平村第四部队家属大院儿。
顾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