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文字记载以来,巫师就一直是正常人类所排斥的对象。以至于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学术界甚至开始讨论将巫师从“人类”这个定义当中驱逐出去,作为一种单独的类人生物来对待。
他们唯一没有这样做的原因只是找不到有效的能够将巫师们分辨出来的手段。
只要不使用他们那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在其他方面,巫师和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长出了尾巴的人类——一条看不见的尾巴。
所以我不是在帮助一个巫师,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巫师。一路上,亚连一直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安慰着自己。
无关正义,无关法律,甚至无关于怜悯。如果有人问起亚连为什么要对这个可怜的女孩伸出援手,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总不可能说是命运的安排吧...
在亚连特制的强效镇定剂的作用下,女孩睡得十分安稳。这样一来就算稍微粗暴一点搬运动作也不会使她感到痛苦。
人们都在忙着处理火灾现场的清理,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条人迹罕至的后巷。亚连脱下外套,甚至可以将女孩轻盈的躯体直接包在其中。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小,太脆弱了,亚连仿佛感觉不到手上的重量,甚至担心自己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将她像是树枝一样折断。
一路避开人群,他顺利将女孩带回到了自己下榻的酒店。中途经过走廊时,有酒店的服务生注意到了他,却并没有借着昏暗的光线认出他抱在怀中的物体。
也许那只是一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焦炭吧,炼金术师们就是喜欢捣鼓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最终他安全地抵达了自己的房间,点燃油灯,取来一张毯子将女孩平放在其上,撕下那些可能导致进一步感染的衣物。
镇定剂可以让她继续保持昏睡,但无法拯救她的性命。她的伤势仍在不断恶化,若是无法得到有效的处理,很快就会丧命。恐怕这世上没有哪个医生能够治疗处于这种危急之中的病人。
诚然有一部分炼金术师会同时学习医术,兼职医生。但亚连并非他们中的一员,硬要说的话,他可以算是兼职的工程师。
也许我没办法救活你,但至少我可以不让你死去。
再次给女孩灌下一些镇定剂,确保她到明天之前都不会在痛苦中醒来。接着,亚连从自己的行李箱中取出了各种各样的工具,药物,原材料,整齐地码放在一旁。
在开始工作之前,他跪坐在女孩的身边,低头犹豫了好一会儿。女孩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胸口还有一点微不足道的起伏,看上去简直就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要是不尽快伸出援手的话,她很快就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下定决心,亚连戴上手套,拿起了手术刀。
尖利的刀刃轻松地割开了她的身体,就像是用餐刀切开牛排,鲜红的血液立即从伤口处溢出。
亚连一边保持着切割的动作,一边有条不紊地用另一只手握住棉签,在伤口处涂上他预先准备好的红色止血药物。
一接触到药物,血液便在极短的时间内凝结了,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继续切开她的身体,而不必担心她因失血过多死亡。
这项工作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坏消息是,女孩被烧伤的面积相当大,为了剔除这些粘连坏死的血肉,亚连几乎将她的小半个身子都切了下来,唯一一瓶止血药被消耗殆尽,脏污的组织和肌肉塞满了一个大水盆。
好消息是,包括眼睛在内,她体内的绝大部分器官都并未受损,损伤的部位仅仅陷于皮肤和肌肉,而这正是亚连的专业领域。
在切下所有损伤的血肉之后,亚连从容器里拿出了那块提前准备好的样品。
这些样品本来是打算给埃尔德里奇看看的...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那是一大块像是凝胶一般的半透明物质,充满光泽,富有弹性,摸上去的手感和人体的肌肉没有什么两样。
切下一块块凝胶,将这些胶体涂抹到女孩的伤口上,就像是修补一件被打碎的瓷器。胶体一接触到血肉便表现出了极其良好的粘性,自动地与原本的肌肉组织粘连到了一起。
当所有工作都最终完成,亚连看到的是一具完好无损的躯体——至少在形态上是完好的,只要忽略掉那包括大半张脸在内,与人体肌肤有着明显区分的浅黄色凝胶的话。
也多亏了这孩子的身材实在是娇小,要是凝胶不够用可就麻烦了。
如果用油灯的光线直接照亮她的胸腔,大概还可以看到凝胶之后的肋骨和奋力搏动着的心脏。
理想情况下,这孩子不会死,但会落下终身残疾,需要时刻有人照顾。这些凝胶毕竟和真正的肌肉不同,它不能收缩运动,其中没有连接至大脑的神经元,无法受到控制。它只能勉强作为一个遮盖,组成一个美观,但脆弱的外壳,为体内的器官遮风挡雨。
就这样吧,我已经做了一切我能做的事。之后的走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用毛巾将她的身体擦干净,为她披上睡袍送到床上,亚连才开始清理地面上那如同杀人现场一般的污秽和血迹。
残留的血肉和组织需要被彻底焚烧清理,否则指不定会惹出怎样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