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虽无能,但这太子背后的许家却是个工于心计的,这么多年愣是没揪住肃王一个小辫子,顶多也只是换得陛下几声无关痛痒的训斥。且皇后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偏偏淑妃又一心礼佛,不问世事。一刚一柔,不愧是亲母子。”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谈论的不是当今皇室贵族秘辛,而是街头卖鱼商贩们因着一点蝇头小利起龃龉的琐事。
“此事咱们坐山观虎斗即可,不必趟这淌混水,左右这脏水也泼不到咱们身上。”
沈知庭拿起案上一块麒麟镇纸,漫不经心放在手中摆弄,顿了顿,又轻扬唇角,顽劣补充一句:“必要时,添点油加些醋,让他们都恶心恶心,还是可以的。”
“那禾家呢?”白敛不禁问起:“禾家无关此事,不过是恰好被卷入进来,我们要不要……”
“白敛,”尹凡语气淡漠道:“欲成大事者,岂可心慈手软?当果断刚毅,决而能行。心软者,多优柔寡断,难成大器。”
“但他们……”
“白敛,”这次是沈知庭淡淡打断:“你这脑子莫不是整日算账算糊涂了?这世上无辜者众,我们又不是救世菩萨,岂能悉顾之?力有不余,心有不及。”
“且以禾家如今地位,就算有心避世,哪那么容易独善其身。”
尹凡点头,再次开口:“禾家再怎么无辜,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在他们决定回京的那刻起,心中就理应做好准备。”
“既择其道,岂容悔之?这样简单的道理,你懂,我懂,禾家人亦懂,这不是你该操的心。”
“我明白了,”白敛垂眸,“方才是我思虑不周。”
“口头明白有什么意思,我听闻宝华楼又上了新酒……”
沈知庭与尹凡四目相对,旋即露出一抹狡黠笑容。
三人中,属白敛酒量最差,每次都要被灌得酩酊大醉,他二人方才罢休。
“好啊,你二人原在这儿等着我呢,”白敛闻言恍然大悟:“行啊,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刚练成的酒量。”
“我二人自当拭目以待。”
言罢,屋中传出阵阵朗朗笑声。
朝志蓬勃的儿郎们,即便身负重担,也该是神彩焕然,意气风发。
夏夜天幕澄澈如洗,桂宫高悬,清风拂过,卷携茉莉花香,似金缕般丝丝萦绕。
……
昨夜,少年们的心事唯有清风明月相知。
一觉醒来,东方露出鱼肚白,晨曦穿透薄云,天地渐渐苏醒。
深知一日之计在于晨,是以,禾家人都没有赖床的习惯,早早地禾满起床在院中耍起鞭子,禾家父子俩更是天蒙蒙亮就已上朝。
炎夏时节,烁玉流金,热气蒸人,蝉鸣阵阵声嘶力竭,门外小黑狗热得趴在树荫下,直吐舌头。
直至日中,才听到门口有马车缓缓停靠的声音,很快见禾忠良父子俩从马车上下来。
即便车里面早已备好冰鉴,但这二人仍汗出如浆,衣湿如浸。
府中的禾满等这二人等得亦是小脸通红,无奈只得贴着冰鉴,还拿小扇子不停扇着凉风,可仍难敌暑气。
饭桌上,禾忠良似是无意般,提起今日朝中的大事。
原来是近日各地连连暴雨,导致许多河流河道淤堵,大坝决口,其中属芜州与临安所受迫害最为严重。
《过古黄河堤》中写道:“古来黄河流,而今作耕地。都道变通津,沧海化为尘。”黄河善水益于百姓,同样频繁决口也给两岸百姓带来深重灾难。
前段时日奎山堤决,城中水深一丈三尺,河决灵璧双沟、黄铺,由永姬湖出白洋、小河口,仍与黄河会流,是故河道淤溢。
陛下派总河侍郎堵塞,一开始尚有微效,未曾想黄河又暴涨,山阳里外河及清河决口,水顺河道逼灌临安城,街市宛如行舟,许久方疏通,勉强行人。
芜州大龙口决,徐、灵、睢一带河道并淤,奏折上报“吕魏城南隅陷,沙高平地丈许,双沟决口亦满,上下百五十里悉成平陆。”
当地官员未及时防范到位,导致城内外多户百姓未能及时疏散而被卷入洪流,更多的人则是因这场飞来横祸流离失所,成日惴惴不安。
再加上一直未能给出有效之策,百姓得不到满意答复,成日聚在府衙门前闹事,还说若再不解决,就联合上京,击登闻鼓,请陛下亲自做主。官府一时心切,与其中几名百姓发生冲突,从而引起不小动乱。
虽说水灾历朝历代都有,且每年钦天监提前观测,各地都会提早防患,但不知为何,今年尤其迅猛,即便早有预料,可仍打得人措手不及。
还有不知从何传出谣言,说这大龙口里有只河妖,往年因常常会有人给河妖送东西,是以它没发怒,保得一方安宁。但今年人们忘送了,河妖不高兴,现在是在发怒怪罪。
一下子河妖的传言让整个地方百姓人心惶惶,更有甚者说只要献祭两名童男童女就可平息河妖之怒,这下又把矛头对准了家有幼童的百姓。
官州知晓后曾试图派衙役捉拿散播之人,但都效果甚微,反而遭更多人猜疑。最终,州长无奈只得连夜上报天听。
陛下昨夜得知此事,气得整宿未眠,今日更是在早朝上发了好大的火。还一连罢免了工部负责修筑河坝、疏淤堵流的一众大臣。
可怜工部尚书一大把年纪,要不了两年就要致仕,还被治了个渎职之罪,并罚俸一年,让其回家好好反省。连同着当初举荐的六皇子也被罚去临安,让其亲自向当地百姓赈灾赔罪。
不过好在最后三皇子及时站出,说有良策安抚百姓,并能顺利解决此次水患。
陛下听后龙颜大悦,连夸三皇子好几句,这才稍平圣怒,放众朝臣离开。
“昭昭觉得此事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