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厉害的疫病,自己还有坚持的必要吗?
然,医者仁心,德者善行。
以高尚情操,行仁爱之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
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是谓医道。
为道者,以救人危使免祸,护人疾病,令不枉死,为上功也。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
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于此疫病横行之时,医者不仅仅是治病救人,更是救民于水火之中,解民于倒悬之际。
怎能临难而退,不顾病患生死?
所以年轻的大夫们皆守着心中的医道,不为家人阻拦,毅然决然继续留在医馆。
白日里他们忙着为患者们煎药敷药,安抚众人情绪,夜里又挑灯翻阅查找古籍,研制新药,企图寻得一线生机。
尽管前路渺茫,众人皆义无反顾,只因他们是医者。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崄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而医者亦皆知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既然官府不管,那就自救;既然朝廷不为,那就自立。
求人不如求己,信运难及信行。
……
每日都有白布盖过烈火焚烧的尸体、忍痛含泪推开孩子的狠心、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哭泣、焦头烂额筋疲力尽的大夫。
禾满知道等不及了,时间越长,情势越危急,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但是她能做些什么呢?
禾满有些迷茫,是眼睁睁看着生离死别自己却一筹莫展的迷茫,是看着众人皆不遗余力自己却无能为力的迷茫。
通过其他大夫的讲述,禾满知道虽然陈扶莲年纪不大,但医术却是高超绝伦的,但就连如此高超精湛的人,这么长时日都束手无策,她又能帮些什么呢?
一道模糊残影在脑中飞快划过,禾满“蹭”地一下站起身,连带着小板凳歪倒在地。
“怎得了小姐?”
一旁正在洗衣裳的夏冰听到动静后,不明所以地望向她。
“包袱包袱,对了,还有一个小包袱!”
“夏冰,来的时候阿兄给的那个小包袱呢?”
禾满双眸泛着亮晶晶的光,激动地询问夏冰。
阿兄不会无缘无故强塞给她无用的东西,既然给了,那一定就有其道理。
她怎么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忘了呢?
“在箱子里呢,”夏冰愣愣回道:“我看小姐来之后没打开过它,所以把它收到箱子里了。”
禾满急切催促:“快快快,快拿出来。”
夏冰听后急忙跑进里屋,一阵翻箱倒柜,终于把小包袱拿了过来。
禾满迫不及待接过,打开一看,两本书映入眼帘。
一本封面上写着“百毒详解”,一本封面上什么都没有。
禾满好奇翻开,等看清内容后,彻底呆怔住。
这竟是禾沉抄写整理的自本朝以来所有的疫病爆发史及其防控措施。
话说自禾沉知道此次是禾满独自前往芜州后,一直担心不已,倒不是害怕她不知轻重、惹是生非。
自己妹妹什么样他还是清楚的,懂分寸,也分得清形势,不会胡来。
而是他知晓此次芜州恐有大劫。
原本以为父亲至少会让他陪同,谁曾想连他都不能去。
是以,在那日早上回到将军府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太医院,找那里的院使要来了自开朝以来,所有地方疫病爆发的经过及其诊治药方、防控手段。
而他更是没日没夜地整理抄写,尽量用最简单的话让禾满看懂其中含义。
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她临走前整理完了。
晃神许久,禾满回过神来时,眼眶却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泛起了晶莹的珍珠。
但她并没有哭。
现在哭是最没用的。
于是禾满强忍内心酸涩,认认真真读起了禾沉给的两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