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林应当就是一个小部落的族氏,而林家祖上则应当是该部落的一员。内附之后,他们将“丘林”改为“林”,多半就是想要遮掩出身和过往。
梅利坚是真没有想到,随自家娘子回家省亲一趟,虽然恰好得到一则对他来说不怎么好的消息,但是作为“补偿”,他也探知了林家所隐藏的一些秘密。
当然,出身杂胡其实也并非什么可以被其拿捏住的、特别致命的把柄就是了。
最多就是有些不体面。
但问题是,林家不过是东山一县之地的大商贾,最多算是摸到一方豪强的门槛,而并非盘踞于整个州郡之地的真正望族世家。
体面与否,对他家影响其实并不大。
而一想到这些,梅利坚也不由得想起自己十几年前远行京畿之地,参加那科举考试时的所见所闻。顿时,他的内心便被无力感以及各种无奈填满了。
“世家之上犹有世家,乃谓之门阀。”
一想到这终其一生都几无可能实现的目标,梅利坚不由得感到有些绝望。
若不曾见过,便不会有妄念;可毕竟曾经见过,又怎能不心生艳羡?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而就在梅利坚默诵圣人之言语以锤炼心志的同时,林老爷子也总算骂累了,他想要那杯酪浆解解渴,可却伸手抓了个空。
他这时才回想起来,刚刚那管事前来报告消息,止听了一个开头,他就将厅堂里所有奴婢皆尽遣出去了。
自然也就无人为其斟酒换盏。
“没人,呵呵,好,很好。”
林老爷子的目光,倏尔间便扫过厅堂里众人。一子,一女,一婿。在前两者身上,他的目光只是一掠而过;可是在梅利坚身上,他却着实深深看了一眼。
不过,他旋即就看向趴在地上一边蠕动,一边低声呜咽的管事。
“刘管事,你先把口信说了罢!”
林老爷子的话,就如同一柄凿子,刺得那刘管事登时浑身一震。
他忍着身上的疼痛,复又重新跪好,开口道:“回禀东家,那些绿眉贼让我带的口信十分大逆不道,还请您宽宥则个——他们说十日之后必来东山,您要是心里有点数,就应该,就应该……”
刘管事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那几个字更是几如蚊蚋。
林老爷子道:“应该什么!”
刘管事看了眼于旁端坐的县令梅利坚,然后又咬了咬牙,把心一横。
“……就应该率众打开城门,迎义军入城,就食于东山。否则,城破之日,阖家性命必定难保。 ”
他说完便一头趴在地上。
林老爷子用眼神挑了自己小儿子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大声骂道:“竖子!乃公几败于尔之谵妄之言。”
这话的意思是:孙贼,你爷爷我差点被你这胡话给糊弄过去了!
而说话的同时,林三郎还飞起一脚,一下子踹中了刘管事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