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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又一件白衣

约莫一个时辰里,古阳浮浮沉沉上上下下几十次换气洇潜,却都一无所获。湖底与湖面不同,黝黑无底浮阻巨大,他无论怎样努力也没能沉到水底,连想要看清湖底的样子都没能做到。正顾自琢磨方法,胸口忽觉绞痛,本能地奋力往岸上游去。待爬出水面,方觉筋疲力尽,耳边传来叶柔秀的声音:“洗够了还不上来!”

古阳捂着胸口,疼痛已止,窒闷之感仍在。

“叶姑娘,你给我下了什么法术?”

叶柔秀忽而莞尔一笑:“没什么了不起的,一根头发罢了。”

“在我身体里?”

叶柔秀指一指他心口:“在你心脏里埋着。平时是一根细丝,我若发力,就会化作钢针,针尖刺到心脏的滋味就是刚才那个样子。针可硬可软,最尖利之时,就能直接刺穿心脏了。你要不要试试?这法术我轻易不用,只对特别有价值又特别不听话的人才用。”

古阳沉默。

叶柔秀继续说:“你见过魔王的女儿了吧,她还很喜欢你不是?但她身来有病,料你也瞧她不上。你假装喜欢她顺她的心意借机套她话,我要寻件东西,你问问她可知道下落。待打听出那东西放于何处如何窃取,我便将发针取出。”

“你还会带我去看石壁吗?”古阳问。这是叶柔秀化为狐身之时答应他的。

叶柔秀冷笑:“一物换一物,东西的情报只能换一件东西。你若执意要去寻那块石头,这针我便不取了。”

古阳凝望她的狐眼,皱了皱眉。

“怎么?很难选?人类就是贪心。”

“旁人我不知道,就我自己而言,我不认为自己是个贪心的人。”

“那你在想什么?”

古阳微微苦笑:“我是在想,若我不去找那东西,于我,于姑娘,谁的损失比较大?还是说,你会干脆吃了我?”

叶柔秀一怔,“你不怕死?”

“怕。”古阳盘腿而坐,衣衫上的水很快干了,身上干净了人就舒服不少,“人都会死,早晚和轻重的区别。”

“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叶柔秀眯起眼睛。

“谈不上威胁,只是好奇罢了。姑娘看起来法力无边道行高深,竟也有自己拿不到的东西,反而需要一个凡人帮忙,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是魔王太厉害的缘故?”

叶柔秀脸色一冷,眉间蹙紧一分。

古阳立刻匍匐于地,喘息不止。

“你骨头很硬嘛。”她冷语道,可声音却不如之前平静。

古阳双手抵住胸口,痛出一身冷汗。脸上却有抹古怪的笑意。

“还笑?你是在笑我吗?”叶柔秀提高了声音,这一次,那声音里的怒气不再掩藏。

痛楚又加剧三分,古阳只觉得心脏几乎要崩裂开来。

就在他以为又要再次痛晕过去的时候,疼痛忽然消失了,他心下明白,大约再进分毫,那发针就要刺破他的心脏了。从头至尾,他都死咬牙关不肯出声。他并不憎恨这姑娘,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很单纯的不想示弱。

叶柔秀走近过来,仍不解气地踹了他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在胸口疼痛的地方。一口鲜血喷出,古阳不住地咳嗽起来。

“臭小子,若你不去找,我便这般日日折磨你,看是你的心肝硬还是我的发针硬。”叶柔秀话说的极狠辣,古阳却从她的眼神里找到一丝懊恼和焦虑。大约那东西于她委实很是重要。她不让他立刻死了,便是抱定了逼他去取的主意。光线依旧刺眼,但他实在没有一丝力气爬回草庐内,就只能任由那光线大刺刺的直射在满身伤痕上。

如此反复纠缠几日,叶柔秀似乎是厌烦了,过了一个黑夜两个白昼仍是没有回来。古阳的皮肉伤好了些,闲来无事,便左思右想琢磨着如何离开这个地方。他原本是想追过来问问那块石壁的由来,但看叶姑娘冷雪寒冰的性子还是放弃为好。他性格本就清寡淡然,其实并不执着于那石壁,也并非执着于石壁上显现的过往,只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而现在,他想到自己不告而别这么久定让阮沉蕴担忧,于是想着要怎么回去。自省两天,他觉得自己当时太过鲁莽,但困在移星小院也明显好不到那儿去。

他踱步至湖边,遥遥地望着平静无波的湖水,忽然有个想法窜上心头。湖水无边,天广水阔,却是一览无遗无处掩藏。那叶柔秀每每出去许久难不成是潜入湖底了?他沉思半日,有些猜想,环顾四周,又无物可用。他在草庐周围观望一圈,伸手扯下几根芦草。继而走入屋内,又细细勘察草庐的结构。起先几日并未留意,现下专心看了,发现草庐虽简破,却有六根竹棍充作房梁,和落花蹊的木屋是类似的结构,只是竹子细瘦老旧,所以庐顶的茅草不敢厚盖,怕吃不住份量。他再多想一刻,便动手干起活计。房子在落花蹊盖过不少,拆房子还是头一遭。幸好草庐壁薄顶稀,只是茅草胡乱搅合铺上。一个时辰后,草庐便坍塌不见,地上只余竹棍和茅草。古阳将竹棍并排放着,间隔三寸左右的距离拿茅草捆住,再用浸湿的泥土和着茅草糊结实,这样便做成一只简陋的竹筏。古阳想想,把凳子拆了取下一根长些的竹条充作船篙。等一切准备停当,白昼也就到了尽头。叶柔秀给他留的食物已经吃完,下一个计策大约是想试试饿到他奄奄一息需要几天。湖水浩淼,没有半条鱼影。古阳不再等待,推筏入湖,纵身跃上。手上只有一竿短篙,脚下不过一只烂筏,他别无选择,向前往去。

天色骤然黑沉,四周没有半点光亮,古阳闭上眼睛只为看一看心中的方向。他奋力往前划去。

叶柔秀大概是不能明白的,死亡于他,太过亲昵,根本无从害怕。从出生他就一直在死亡的怀抱中不停挣扎。

黑暗永无穷尽,湖水静稳死寂,只有短竿划水发出的声响陪伴着他一路前行。手臂酸痛,双脚麻木,他不知道往前划了多久,或许只是在原地打转也有可能。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他自嘲地发现世间最匮乏之境不是落花蹊那种一眼看去便能看出的穷困,而是像这片黑暗中的湖水般没有光亮,没有方向,连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苦旷孤无。此时此刻,哪怕只是豆苗,甚至针尖般大小的光亮,都能带给他上天入地的力量,然而,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时间像生锈了的斧子,一下一下砍在混沌的巨石之上,再用力,也仿若徒劳。

煎熬。

古阳不敢多想,唯一的自欺欺人是,这片黑暗终将会有白昼前来接替,至少,不是永夜。

希望的曙光不知何时降临,到来的时候又总让人猝不及防。

竹筏轻轻撞到了什么,摇晃几下,停止。

古阳用短竿往前探去,漆黑无底的那头似乎的确有东西止住了船的去势。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几步,再次探了探。

结实但并非坚固。

他想了想,再次划水,按照自己的猜想摸索着让船转成横向,侧身往那片屏障靠去,他抬起手,手指已僵硬发抖,当那熟悉的光滑纹理由指腹传入记忆时,一阵狂喜让他几乎要大喊大叫起来。

居然,是扇门。

往下摸到一根横在中间的木条,是门闩。他抽掉它,没有遇到更多阻碍,就那样缓缓抽掉了,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门后悄无声息,隐约透出一缕光线。

太阳即将升起前的那种染着薄雾的熹色。

青石板铺就的路,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走过的样子。裹了寒霜的风,穿梭在巷子里,刮痛了耳朵却安抚了心灵。

石板路横在眼前,往左还是往右?

古阳转身看去,门环生了锈,兽面依旧狰狞,木腐漆落,大宅府邸也逃不过的宿命。

方方正正的匾额上金漆的字迹遍经风雨,斑驳空洞。

穆王府。

记忆瞬间回流,回到十年前那个烟火璀璨山穷水尽的晚上。

他和小小的茗兮绕过前门,终是按捺不住少年人心头思念和压抑的感怀,穿过空无一人的后巷,站在了穆王府的后门前驻足停留了很久。

那时正是午夜,守岁的人刚刚放完烟火正要去睡。

他转头往右边的路口张望,一片云霞在端正地等待晨光的到来。

记忆中的黑夜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清晨。

古阳困惑地站在原地不动。

第一个打断他思绪的人出现在高墙的阴影里,由于背光面目看不真切。古阳呆呆地看着那人靠近,以为又会是什么惊世妖孽,却不想看到了一张最普通不过的干瘪黄瘦的脸,汉子挑着一担东西走过他身旁,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单衣,略有疑惑地皱了皱眉。

接下来远远近近的人影就接二连三地晃动起来。

古阳并没有见过很多生活在朝城里的普通百姓,他只凭借着从草原一路走到朝城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落花蹊的住户对外界的描述来想象他们的生活。晨起喝茶,集市往来,卖粮买菜,读书做事。总之,就是如眼前所见这般热热闹闹又鸡飞狗跳的样子。谁家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小贩和哪一家的婆娘因为一个铜钱吵了起来,步履蹒跚的老头手里拎着一只鸟笼,醉酒不归的更夫被悍妇揪住两只耳朵。

他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当太阳完全普照在万片霜瓦上时,迎面走来两个年轻人。男的高瘦清寡,女的温婉腼腆。

古阳霎时一惊,脚下虚浮如坠云雾。阳光将那两个人的面容照得清楚,那女子怯生生的笑容正是阮沉蕴固有的羞涩。

两人从古阳身边走过,他看见擦肩而过的自己挽着和阮沉蕴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的手腕,用一种他从未展露过的爽朗十分快活地笑着。

两人只对古阳投来轻轻松松的一瞥,不上心的一眼。

古阳闭上眼,倒地不起。

人群发现了这个陌生人的昏厥,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耳中嗡嗡作响,听不真切的声音里,他似乎听见那三个最近常常听见的字:“硬骨头。”

他扯扯嘴角,就此失去所有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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