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们走吧,也不知是人是鬼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里哭泣,怪骇人的,别沾染了晦气。”芷澜胆子最受不得这种声音。风吹过竹枝的沙响,犹如野兽在山野间哀嚎。她拽紧了手中的衣裳,才能抑制住双腿的颤抖。
“别出声,我们去瞧瞧,是人是鬼看了方能知道究竟。今日相府的婢女侍从都到前院去帮忙了,当然静悄悄的,不用害怕,有我在呢。我到想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相府捣乱。”朝夕讥讽的浅笑道。她越是笑得妖娆,越是预兆她发怒的前奏。静敛的眸中有一丝薄怒,被她隐藏的极好,她不是轻易动怒之人,今夜着实透着不详的预感,这毕竟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夜,自然厌烦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来打扰。
芷澜的脸色也奇黑,亦步亦趋跟在朝夕身后。两人慢慢弯过廊道,廊道的岔口通往水榭,庭院中掌着两盏摇曳的琉璃灯,朝夕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偏是这种看似优美,又地处偏僻的地方,寒意侵骨,连御寒的大氅都未能遮挡一二。或许寒冷的不止是身体,还有那侵入骨髓的寒心。她望了望悬挂在半空的明月,一轮皎月如镰刀般点缀在天幕。将自己兜头兜脑拢进毛茸茸的狐裘大氅中,这样的寒冷她能忍受,还好不是圆月。
“哐当”一声,重物冲击水波的暗涌划开层层涟漪,水声哗啦,刺破天弓。
“救救”女子尖声惊叫着,破碎的嗓音在浮沉的水波下竟无法呼出一个救命的词阶。冰冷的湖水漫过身体,漫过头顶她慌乱的挣扎着,身体掠出水面,胡乱的叫喊着,虽然明知这个地方根本不会有人前来,但她仍不甘心。漫天的冰冷和恐惧袭上心头,这时脑子却异常清醒。她没想过要跳下去,因心中太过悲苦喝了不少酒,就想到了此处。借着酒劲上涌胆子也大了许多,竟在此想起了过去的往事,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她原本在湖边,暗夜中不知是什么东西重重的击中了她的脚,狠狠一绊,她碎不及防跌进了湖中。她虽没看清那个黑影是什么,却极是肯定有人故意要害她。此番,她心底越悲凉,她不会游泳,也不知那贼人走了没?!若没走,便是叫破了喉咙也没用,只会让人更下狠手,让她死绝了。
恐惧漫无边际,黑暗包裹着全身,她似乎看到了冥王在向她招手,可冥王竟也长得如此倾绝惑人吗?她怎么觉得如此眼熟呢?眉目如画,凤眸狭长,眼底清冽深邃,如云烟似的墨黑长发束以白玉簪绾起,薄唇若如樱,嘴角微扬,只那一贯轻抿的笑容里似那永不能触摸到底的墨水深渊。
夜离是夜离吗?不,是她太过思念这个人,所以把任何人都当成了他吧!如今他们解除婚约,他早已是别人的夫君,她还在奢望什么呢。若如果,她只想在死后尚能离他近一点,哪怕相思相痴难相伴,无缘无份终殊途。也总好比过一纸圣恩,一句解释都没有的了结。
湖底的水冰冷彻骨,清澈无比。她逐渐放弃了力气再挣扎,睁着翦水瞳眸,吸入肺臆间的都是水汽,呼吸渐薄,看着自己缓慢沉入水底。双手不再胡乱挥舞,浮聚的掌心在放松后反能轻易荡在水中,向前来接她的幽冥使者伸出手。
忽然,一双极有力的手托起她飘浮的身体,往湖水浮力的逆面而行。她感觉到水声潺潺掠过脸颊的刺痛,那或许也不是水声,可能是一样东西在拍打她,令她有了一丝痛觉。其实她昏沉的感觉不到除身体发出最直接的痛意外任何知觉,莫非这么快就要在地狱受到极刑了?这样也好,反正无所谓了。
“刺啦”一声,一道玄红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朝夕和芷澜身边,湖水中就剩下一片荡漾开的波澜,旖旎的涟漪漾染开水面上那轮上弦月,破碎了一池宁静。
朝夕看清了赶在那人身后而来的人。男子怀抱一把宝剑,宝剑古朴,剑鞘上缀以繁复的云纹,剑柄上只余一蔼流苏垂荡,末身正被紧握在一只青筋暴起的手中,显是用了极致的力量,仿佛随时都会让宝剑出鞘。气氛在肃杀、沉戾中凝结,不远处又随着几盏明亮的琉璃灯在夜色中流动,显然是照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朝夕虽心底不知发生了何事,却预感不能多待,也不想无端的受到牵扯,她不是那种好奇心强的人,事无关己,高高挂起,正携了芷澜要走。宝剑“噌”的划开,冰冷锐利的剑锋,带起一股强劲的风,横亘在他们面前,阻去了他们的路。削铁的寒刃如一把银制的游龙,剑刃倒映出朝夕薄尖的下颌。
朝夕望着架在脖颈上的剑刃,再望着剑另一端那张冷硬的脸。她若没有记错,在婚礼上她见过,就是跟随在司夜离身边的贴身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