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接我了。
我和她认识了,有不少年了,第一次见面,是在族中祠堂里,她穿着一双青蓝色的布鞋,一条略显肥硕的黑棉裤,一身天蓝色的布衣,额头前垂着几缕刘海,梳着一头马尾辫,看起来怯怯的,靠在祖爷爷腿边,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着,不免让人心生怜意。
第二次见到,在10岁那年,我看到一群比她大的女孩子们在欺负她,又让她倒茶,又让她捶腿,还不时故作姿态地清清嗓子,说:“汪儿(她的乳名),去,给我们唱支曲子。”说完,还“咯咯”笑着,仿佛在逗猫狗一般。
她刚过去站好,正要开嗓,忽然一声斥责:“谁让你站着的,跪下!”她看了看她们,低着头,不说话。“怎么了?不听话是吧?姐妹们,把她拖着跪下!”说完,就要上去动手。
我冲过去,一把扯住她们几人的手,将其甩开,喝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大家不能好好讲话吗?非要动手才能解决?”她们看清来人,定了定神,娇喝一声:“就她?也配?!”她们指了指那个叫做汪儿的女孩:“她诶,您知道她是谁吗?她呀,她的母亲,放着我们莫家的二叔不管,是跟外面一个小年轻,偷腥生下来的野种!她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就配汪汪叫!哈哈哈哈……”
我说,那又怎么样?她也是人啊!怎么能被当成畜牲看待!她们又轻笑几声:“诶呀,三少爷,也就您愿意袒护她这个杂种了,您知道吗?那些男孩们,都不愿意跟她玩,她以后,是嫁不出去的!最后,也就只能卖到窑子里去!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呢!要不是祖爷爷看她可怜,愿意收留她,不然……”她们又“咯咯”笑了起来,我听上去,却格外刺耳。
我转过身,看着她低下的头,,一手靠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帮她理了理散开的头发,轻声说:“不要紧,没关系的,有我在,她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又转过头对着那几个女孩说:“你们说,她嫁不出去是吧?好!她嫁不出去,我娶!”她低垂的头忽然抬起来,带着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我,那眼里,一半是希望,一半是怀疑。我像对她,也像对自己说:“不要紧,没事的”
当晚,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莫家大院上下,
祖爷爷把我一个人叫到祖祠堂里,让我跪在莫家先祖面前,跪了半个时辰。良久,祖爷爷开了口:“你当真,喜欢那个女娃?”“当真。”“好!不亏是我莫家的后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若当真要娶她,祖爷爷就亲自帮你定下这门娃娃亲,不过,你要答应祖爷爷,好生对待人家,听到没?若你有违,祖爷爷,即使下地府,也不会放过你。”“是!”
第二天,祖爷爷就当着全院人的面,亲自为我和她定下了娃娃亲,尽管我父母竭力劝阻,奈何祖爷爷说:“我自己定下的婚事,你们要是拆了,这不是打了我的老脸了了吗?别看我一把老骨头了,说话,还是有点用的!”那一年,她9岁。
我们族里的规矩,女子一入莫家,必须要有个莫家的名字,汪儿还不识字,于是就由我来取,“我叫莫寒,汪儿,寒儿……叫什么好呢?嗯……有了!不如就叫汪涵(咳咳,我没玩梗)!……不如就叫:莫忘寒!”汪儿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我,轻声念到:“莫忘寒?这个名字好听。”这会,反倒我不好意思了,莫忘寒,这不就是勿忘我的意思吗?我看了看她,她的小脸“砰”就红起来了,于是转过头去不理我,好半天才缓和起来。
后来,我去外地开始学习现代知识,此时,正值日军侵华的时期,每个热血男儿都希望去战场上亲手杀敌,保家卫国,20岁当头的我,自然也有一份这样的热血,奈何,家中正要我回去迎娶汪儿,继承家业,我便一拖再拖,此时的祖爷爷已去世多个年头了,家中无人掌权,急需一个顶梁柱来支撑,我――恰好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