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床上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阵子,感觉也没过几个时辰,就有士兵在帐外喊:“参谋长!参谋长!”
恼人的声音接连不断,我只好在烦躁中回应:“什么事?”
“参谋长,你身体还好吗?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
“行了!”我赶紧穿好衣服,尽管身体还是有点难受,但这苦差是伊德摆明了要搞我的,再不想接也只得接着。
我的军甲穿在身上没脱,所以起来的时候只是套了个袍子,然后戴上盔甲,去外营上了马。
领着一队人在山路行了一阵子,山林间的空气清新怡人,我的头痛舒缓了许多,心情也好了不少。从山顶上看着远处,一切都隐没在迷雾之中,显得矮小而又扁平,但人们心里都清楚这片土地的辽阔和宏伟。
“把从夏邑那里带来的新玩意给我用用。”我随口说了句,伸出手便得到了士兵递给我的望远镜,我放在眼睛上眺望远方,“那边有个村落呢。”
旁边的士兵提醒说:“参谋长,这里所有的村落都有可能存在土匪,我们应该远离这些地方。”
“我又没说要去。”我把望远镜收了起来,继续骑着马四处巡视。
走到背坡的时候,我看见一片平坦的草原上,反射出巨大的一片光芒,走近一看竟是波光粼粼,这么一大片草原全都被水浸没,马儿走在其中,踏出层层涟漪。
我看向投射下一片阴影的山坡,问旁人:“现在都快入冬了,干的要死的天气哪来这么多水?”
士兵说:“是山上的融雪,夏季有很大一部分半融雪沉积在了半山腰的洞穴或深坑里,到了这样的季节,洞穴和深坑地热返温,造成地下水溢出。”
我扭头看他,这个士兵居然还一脸刚毅,我眨眨眼,说:“你在逗我呢?这么多水能是地下水?”
“参谋长,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他的声音弱了下去。
我也懒得吓唬他,拉紧了缰绳,蓄势待发,对他们说:“你们继续巡视,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使不得啊,参谋长,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士兵们七嘴八舌。
“出事了算我头上!别跟过来!”我扬鞭策马,直奔更高的山头,我不相信他们任何人说的话,只相信眼见为实。
没错,我还是怀疑那道天堑,即使我去这里的事情可能会被有心人发现并告诉给伊德,我依旧要来这里看看,他不就是想灭我的威风嘛,那我还就偏要挑战他的威名。
我独自一人走到天险处,发现这上面确实有融雪形成的瀑布,而且水量在枯水期的今天也十分可观。峡谷尽头也确实是狭窄到极致的死路,上游宽阔的河道水流更是湍急,不过并没有夸张到无法行舟的地步,但如果要大批的军兵乘舟过来确实不太现实。
我看着这紊乱的水势,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会乱到这种地步,这里虽然瀑布多,但全都集中在一边,按理说水的流向不应该这样混乱,而这道峡谷除了越来越窄之外,它整体河床的高度并没有明显的起伏。我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河岸,我发现下游,以及没有和河岸接壤的、也是最宽阔的、最上游的河段,水流就明显平静许多,这才应该是这条河本来的面目,而越往中游靠近,河面完全和岸边接壤,只剩了陡峭,没有了余地,河流的走向就变得奇怪起来。
我思考不出答案,只是随着马漫不经心地一直往上游走,随后走出了这片峡谷,峡谷的上方是一个巨大的扇形平原,我拿出望远镜继续眺望,一片葱郁的树林中,我看到了一簇与众不同的存在——竹林。这个地方看起来可不像是会有野生竹林的地方,且这片竹林从远处看边缘是如此规整,一看就是人工种植的。到底是怎样的人有这样的闲心,在如此贫瘠的地方种这么一片竹林?这其中必有鬼,我很快联想到竹筏,但又笑自己愚蠢,竟然还想着那条河的事,那条河分明就是死路,自己都已经确认过了。
我摇摇头,拉了拉缰绳,再也不愿意逗留,很快折回去了。
这下真是方便伊德挤兑我了,回到军营吃饭的时候,他一直问我探得如何,跟他说的有什么出入。我只好吹嘘他英明神武,对任何消息都了如指掌,他就笑着,吃一口饭就要乐着看我两三眼,汤饭粘在嘴巴上发亮也没有心思去擦,真是有够恶心的。
吃完饭,我回办公室,一关上门就有人往我肩上拍了一下。
“哇啊啊啊啊!”我差点吓尿,回头一看,是凯莉,“你神经病啊!”
凯莉和往常有些不同,脸上没有挂着很假的微笑,眼睛因为乌青的眼袋透露出疲倦,我看到她的手套上沾满了像是烧柴的灰,还注意到她的手臂中间突出了一块,像是捆了什么东西。
“你手臂受伤了?”我猜是绷带。
“不是。”她面无表情地脱下袖子,从里面取出一只又一只条状物,“是烟花。”
“你有病吧,带烟花干什么?”
“这是司令让我带给你的,通讯用的,如果你遇到紧急情况,就释放烟花,藏在暗处的杀手团供你差遣。”她把烟花递给我。
我在迷惑中收下,问:“什么紧急情况?”
凯莉说:“青弩军很有可能会解决掉你们。”
“什么!”我忐忑不安,“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凯莉只是平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你说话啊!”我吼她。
她却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她,连忙说:“你们不会放弃我的吧?”
凯莉看着我抓得泛白的手,又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勾起了熟悉的微笑,轻声说:“当然。”
“那就好,这可是你说的啊。”我松开手,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凯莉便立即变成一阵风,刮过去了,消失了。
后来,因为迟迟没有找到为土匪输送兵力的口子,我们还是选了一个比较有风险的战术——兵分四路同时上山,先把几个大的据点,也就是村落先端掉,抓几个俘虏来问情况,然后四路士兵继续上山,逐渐汇集成两路兵,把两面山坡堵死,直取土匪老窝。
这并非是个容易的事,我领着的先锋队率先遇到了困难。山顶上的土匪很快得了消息,竟然在村庄里筑了堡垒,我们想要杀进去,却被滚滚的巨石吓退。山林间的游击战更是难打,土匪像幽灵一样在木丛间穿梭自如,将士们没少吃冷枪和冷箭的亏,最后能把据点攻占下来完全是靠人数的优势。
之后我与伊德带的那一路兵汇合,汇合之后我发现伊德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平时交流又感觉没什么异状,我没有放在心上,伊德看我不顺眼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我是御军的人,我能做到的只有尽量不惹怒他。
战斗到了最后阶段,按照原计划我们应该两面包抄,伊德却临时改变了计划,他认为不给土匪退路并不是什么好事,为了克里斯的存亡,我们应该提前两兵合流,而不是把路堵死。突然改变计划,让我在会议上大发雷霆,我完全不能理解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可取之处?让克里斯活着固然重要,可是一旦给了土匪后路,我们可能前功尽弃,克里斯的生死也不一定取决于我们给不给后路这个条件。我认为我说得很明白,然而格杰和菲莫却都沉默,格杰一直都是看戏的心理,而菲莫多半是不想得罪伊德。
“你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我依旧反对他这么做。
伊德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不为所动,我觉得他为了跟我作对,魔怔到把脑子给烧坏了。
我心情糟透了,也不敢真跟伊德撕破脸,除了菲莫说了下他要回皇城一趟,会议的其他内容都草草了之。到了晚上,我撞见格杰,硬把他拉过来一顿输出。
“你什么意思?就知道装哑巴是吧?”
“这话怎么讲啊?”格杰一副懒得搭理我的样子。
我的火气还没消,看到他这样,更加咬牙切齿:“剿匪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伊德他什么意思啊!放土匪一马?真是给我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