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小师妹总是念叨旧人了。
“你也听到了,师尊正在等你。我们走吧。”吴师姐不曾询问段离章的意思,催动护卫草偶,带着段离章往药庐去。
段离章琢磨:问话,问话?
将死凡女,有什么话好问的?
段离章被抬着进了药庐,可她站立不能,只能趴卧堂中。
随着身后的两扇木门“砰”地闭合,整间药堂鸦雀无声,也把林晓菁担忧的目光隔绝在外。
独留段离章举目四顾。
此间应是兰药师的私人药堂,桌椅柜榻俱全,木地板锃亮冰凉,似时常有人以清净术扫洗。
屋顶呈伞状,顶部凿有一圈风口,投下零碎天光,时不时泄入微风,吹拂吊晒在梁上的灵植摇摇晃晃,裹挟出清香一阵。
几只蝴蝶——不,竟是几只害羞的蝴蝶人偶,见有生人,纷纷扇动着草叶制成的薄翼,飞快躲进了梁后阴影之中。
思索些时,段离章凝目一扫。
只见一片莹莹白光覆过门扇,扩散至整个药堂。
竟是事先布下了禁制。
即刻起,不论堂中发生何事,内外相互不得窃听了。
有意思。
段离章转头回来,直直盯着立于她不远处的兰药师。
此子形貌,甚是俊美。
他身着领口绣有兰草的中衣,外披堇色长袍,施施拖曳在地,虽为偏居一隅的药师,身形尤为挺拔,胜过寻常男修。
他就站在那里,一头长发柔柔披散,几缕额发别于耳后一侧,露出一片琉光兰草耳饰,却丝毫不显阴柔,而是透着一种孤肃,就像是冬春交界时,柔芽那上一抹未化的雪。
端看向上的淡漠眉眼,亦锋亦柔的面相,便知其性情非一般道修,多是心思难辨。
段离章寻思,这人指使徒弟将她抬入室内,却连个蒲团也不给她,显然是没有将她看做伤患。
那么在他眼里,她会是什么呢?
兰若戌也在辨别段离章的虚实。
几日前的将死之人,此时竟活生生出现在他的面前,单凭灵芯不存的凡女,如何能做到?
他抬步走来,凝睇问道:“你是谁。”
段离章嗅闻片刻,十分中意他的身上散发的草木清香,答得含糊:“自然不是你口中那‘神仙难救’的凡女了。至于其他,你暂且不需要知晓,若是想要个称呼,你可以唤我前辈,至于人前嘛,我姓段,允你唤我离章。”
段离章一时半会不打算走,因而好颜相待。
这药庐,她看上了。
有山有水,有美人,是个养伤的好地方。师尊如斯俊美,赏心悦目,徒弟几人也是各有各的趣味,像养了一群小狗小猫小兔子。
兰若戌先因她口中的“前辈”两字微愣。
又因她乃夺舍之魂的猜想被坐实而皱眉。
“此女是被你所害?”他警惕地问。
“被我所害?”段离章听着好笑,看向他蓄势待发的指尖术法,不屑抬首道:“傻子,你大可出手试探,不过我提醒你,我若有心害人,你这药庐恐怕无一活口。你若有金丹修为,与我掰掰手腕,倒也能算个有勇无谋……眼下还是省省,可别送死了。”
兰若戌听出了段离章传递的话外之音。
她连金丹修士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他只有筑基。
她不惧他知晓她是夺舍之魂。
也不打算杀人。
她另有所图。
可她究竟是什么东西?她的话,有几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