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温彻斯弯腰，掀开了面前尸体的外套，从中间的里衣上扯下一块布料，仔细擦去了自己指尖沾染的血液。

诺顿在角落扶着墙壁脸色惨白，不断地呕吐着，吐的撕心裂肺，已经连胃液都吐出来了。

温彻斯鼻尖微动，嗅着空气中飘散的浓郁血腥味和其中掺杂的淡淡酸腐气味，摇摇头：“算了，你在外面守着，我自己进去。”

诺顿躲在这个屠宰场的角落，有心跟上，但是看看地面那一大泊鲜血，还有满地的死尸，话在喉头转了转，迟疑了一瞬。

温彻斯已经扔下了手头沾血的碎布，负手走进了那条散发着微光的黑暗通道中，顺手又拉上了密道的门。

理应马上跟上去的诺顿掏出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一种莫名的奇怪心理不断提醒着他。

诺顿看了看周围血淋淋的场景晃了晃头，闭目捂着额头苦笑起来：“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靠着墙角坐下，搓了搓自己僵硬的脸颊，面色复杂：“真的，真的很恶心啊。”

和之前的歌剧院不同，暗道中安装的并不是用镌刻符文的灯具，这里的微光是因为通道不长，而下方太过喧闹明亮，喧闹明亮的像是不该出现在这条流淌着罪恶和污浊的冷酷街道。

里头隔音很好，走到通道里才能听到下面的喧哗声。

“押！全押了！”

“开了，开了！”

“我草，赔光了！”

温彻斯冷漠地注视着赌场内发生的一切，他的眼神如刀，每每犀利地落在这些赌徒身上的要害，几乎快要剖出他们身上的血肉内脏。

然后淡漠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嘿伙计，要换筹码吗？我带你换怎么样，有门路可以多换一成，你给我一个就行。”嘈杂声中，身边有人大声喊着。

温彻斯看着赌场里那些陷入疯狂的赌徒们，悠然问道：“那么，你的钱呢？”

赌徒凑过来红着眼，悻悻地说：“别提了伙计，我刚刚连女儿都输掉了！见鬼了，明明刚开始的时候我赢了三金币的！只要再有一个筹码，一定可以翻盘！”

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射出的贪婪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温彻斯身上的口袋，好似他可以直接用眼睛就把钱币勾出一样。

温彻斯愣住了，缓缓将头转向了这个刚刚把自己女儿当做赌注，轻描淡写输掉的赌徒。

片刻之后他感叹道：“看来不用问你有没有考虑过输光之后，家人怎么生活了。”

他叹息着伸手，轻轻拍了拍赌徒的肩膀。

这个输光了所有家当的赌徒身体瞬时打起了摆子，他发觉不对，慌张地捂着自己的脸，摸到的却是变得凹凸不平的肌肤，脸上那灼热的疼痛感提醒他，某种改变正在发生。

他惊慌地哀叹道：“你，你做了什么！？”

温彻斯没有回答，他无声地扯动嘴角，面无表情地欣赏着自己这幅最新的作品。

他的脸上、身上，密密麻麻长出了一片又一片的脓疱，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变大，如同快要被吹爆的气球。透过光，甚至依稀可以看到脓疱包裹中，那恶毒的脓液沸腾一样翻涌着。

“啵。”

第一个脓疱在赌徒惊骇的眼神中终于破裂，落下了那炳悬挂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从脓疱中迸出的，那些白的黄的绿的液体，瞬时在那张丑陋的脸上炸开了调料铺。

从脓疱炸裂的那一刹那，他的呼吸越来越短促，“嗬嗬”的低嘶着，双手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珠疯狂瞪大，甚至看起来几乎快要从眼眶中蹦出。

紧接着一缕混杂了各种颜色的腥臭液体从他的七窍里汩汩流出，没过多久，他便身体一软，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不远处有一个赌输了的赌徒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一幕，尖叫起来——而那个躺在地面上，早已输光了一切的赌徒，他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已经死了。

温彻斯嫌恶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

于是那些已经流淌到地面的脓水竟然转瞬变得清澈，所有的疾病细菌都好像没有出现过一样。

随着那声尖叫，周围骤然一片寂静。

可这么嘈杂的赌场，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听到这声尖叫？

又怎么可能所有人全都整齐划一地保持安静？

只是所有人就好像一个又一个的木偶，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住，定格在那声尖叫响起的刹那。

然后不管他们原本在做什么，这一刻全都动作齐整、关节僵硬地扭过好像生了锈的脖子，用那一张张形形色色的不同人脸对着温彻斯的方向。

其中一张将脖子扭动了近一百八十度的壮汉面孔，此刻还保持着之前大笑的愉快表情，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开口：“异教徒，神拣选我们做他特别的子民，与我们立约，让我们明白神与我们之间的关系：他是我们的神，我们是他拣选的子民（改编自《圣经》）。”

“唔，所以？”

人群中另外一张削瘦面孔保持着沮丧的表情，应该是刚刚输了钱，他的声音细微尖锐：“这是我主的祭场，异教徒，打扰我主进食，你有罪！”

温彻斯闻言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真有趣，你在说笑什么？我只相信，疾病和软弱在我身上毫无权势，我早已从罪和罪疚中蒙神赦免（改编自《圣经》）！”

他脸上那刻意展露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最后恢复成了冷酷的表情，抱着手说道：“话说回来，以前我曾好奇，为什么《先驱者公约》对于你们这些邪神的信徒似乎作用并不大。你们总是能在有《公约》庇护的城市里，弄出一些让人无法掌控的情况。”

《先驱者公约》是来自于第二纪的古老超凡物品，目前留存于世的一共有十四张，一张正本，十三张副件，伯萨莱斯就存有一张副件，它的强大效果，时时刻刻庇佑着伯萨莱斯一百多万居民——包括驱走了野外许许多多的怪谈，那些居住在穷乡僻壤的百姓们，每到夜晚都是需要彻夜不眠地点燃火焰才能安然入睡的，黑夜中总是潜藏了某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遇到了可能会威胁生命，又可能只是经历一场噩梦而已。

公约中包含的超凡元素，全都来自于第二纪的全部十四位正神的祝福。

这个世界的超凡物品有着各种神奇的效果，但之所以有这些效果，都是因为有某种源自于神明掌控的“概念”附着其上。

但是，这些概念总是会消散或者被取代的。

打个比方：以前提到小龙女，大家第一个会想到的一定是李若彤，但是从刘亦菲版本的《神雕侠侣》出来之后，提到小龙女这个名词，很多时候就会想到仙女姐姐。

这就是一种典型的，概念替换或者消散现象。

因此除非被镶嵌在本我雕像上，否则绝大多数超凡物品都是有时效性的，总有一天全部概念消散之后，就再无神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