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北,晋阳关。
苍鹭原大捷,边关军民同庆,魏国公设劳军宴于府邸。
高门大院里觥筹交错,宴饮正酣,劝酒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御赐的“诚直洞彻”金匾高悬堂上,红彤彤的灯笼也不自觉得微醺。
而在另一处偏院,却有一溜黑影贼眉鼠眼蹲在墙脚草丛里,屁股挤屁股,脑袋碰脑袋,占据有利地形。
“怎么还没来?”
“急什么,官场宴饮,不撕扯扭打相互吹捧几十个来回,哪里下得了地。”
“嘿嘿嘿嘿,这一回,务必要让他吃瘪。”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捂嘴吃吃傻笑,交头接耳,“你们猜,我们骁勇善战的燕少,上了莫娘子的香榻,还能不能雄风不倒,策马奔腾呐?”
这是个荡漾的。
“我看悬,”摇晃的树影后露出一双钛金贼眼,在夜色中炯炯放光,“燕少那般纤弱剔透的美人,务必得要个伟岸英武的壮士来反复疼爱,相爱相杀到死去活来,方才是人间绝配呐。”
这是个腐的。
“奶奶个腿,堂堂玉面修罗燕七少岂是尔等随意戏耍的,小心军法伺候,打得你们屁股开花!”这人正义凛然一拍大腿,啪的一声拍下一锭碎银,“我赌大头说的雄风不倒,来来来,赶紧下注,买定离手喽,谁不认账是小狗”
这是个忠心又好赌的。
正说着,长廊尽头人影一晃,仨人忙闭了嘴,屏息夹臀望向来人。
月色如霜,照得庭院地面一片明晃晃的白。那人似醉酒般一晃三摇,一袭灰白云锦缎袍松松垮垮披在他身上,行动间袖口银线暗织的流云白鹤纹粼粼如波,招展欲飞。
这般素雅的外袍下,却胡乱配了一件百蝶穿花大红里衣,腰间潦草系着一条不知从哪随手拿来的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当做腰带。红花彩蝶绿叶配珠宝,花里胡啥一派热闹。这样不伦不类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偏偏却有一种落魄贵公子的气质,落拓散漫中暗藏优雅。
一截廊道晃悠悠走了大半天才到头,那人似乎是走得倦了,身子一侧倚在门前。夜风轻拂,吹得他颊边发丝一动,露出半边微光莹润下颚。
翼北当地有歌谣: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转侧绮靡,顾盼便妍。和颜善笑,美口善言。
歌颂的,便是此人。
饶是花丛中某些人目光猥琐心怀不轨,也不禁看呆,却听哐当一声房门阖上,那月下公子已经闪身进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