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伊祁听闻此言,眉头轻锁,眸光流转,落在那身姿绰约的莨菪身上。
他语带三分不经意的锋锐,缓缓言道:
“段氏一门,还有成建制的势力在外吗?”
莨菪黛眉微蹙,轻轻颔首,语音清冷如月光下的寒泉,应道:
“虎虽逝,山林犹记其啸,我段氏根基深厚,纵然龙首已渺,其势亦衰,但自国王到总管,毕竟雄踞三百余年,积威仍在,自然有遗脉散落。”
王伊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复又追问,语气中却似藏有一丝戏谑,说道:
“还真是未凋之木、未萎之花啊……如此说来,你为何不直接寻此遗脉,来共谋大计,好以他们的残存之力,救你的少主于水火之中?”
莨菪目光幽深,她轻轻一叹,咬牙切齿的答道:
“世态炎凉,人心难测……暗流涌动之下,谁又能辨忠奸,谁又敢轻易托付?”
这其中显然也有故事存在。
这位女侠最初可是冒出过与蒙元人合作的想法,不可能因此就一心因小失大,放过这个天然的盟友。
而她真正痛恨的是高氏。
加之高氏一脉有着段氏的家传剑法以及《一阳指》的传承,以及蒙元的大元帅对这世仇的两家合流有所忧虑。
答案或许呼之欲出。
这一支段氏遗脉,很可能便接受过招抚来共克蒙元。
但在蒙元人退兵,与之形成战略相持之后,高氏便想来一出“狡兔死奸细烹”的戏码。
他们终究得位不正,而且手上掌握的核心秘密,终究是段氏身上的不死之秘,对这“根红苗正”的一家,不可能没有顾虑。
如此一来,才说得通。
王伊祁的目光从深远的思绪中抽离,如同利剑归鞘,转瞬间又锋芒毕露,直指那蒙元奸细。
他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仿佛是夜空中乍现的流星,照亮了暗藏的机锋,言语间带上了几分冷冽的嘲讽,说道:
“所以这群所谓草莽,实为段氏所圈养的匪徒……而你等意图,则是趁机将高氏的商贾杀死,并把惨案的黑锅强加于他们肩上,借此离间,来断绝一切联手之念?”
那蒙元奸细闻声,头颅微垂,面上居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随即昂首,干脆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王伊祁。
他们的计划现在可能已经成功了。
莨菪闻此言,秀眉微挑,终于明白了对方先前的言下之意,当即轻启朱唇,声音清澈冷冽,如同初冬湖面飘过的薄冰,说道:
“原来如此,借他人之手,除心腹之患,更兼嫁祸于无形,此计之毒、之妙,确是狠辣非常!”
语罢。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那群曾经的的土匪,眸中闪过一丝“洞悉秋毫”的精光。
莨菪心中暗道: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会探寻我与段氏的关系……
哼,这群人虽顶着段氏之名,实则武功路数各异,毫无大理段氏精妙内敛的风范,想来不过是被利益驱使,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罢了。”
那群土匪先前的喧嚣与粗犷此刻已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所取代。
在王伊祁与蒙元奸细的对话中,以及莨菪的话语里,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中闪烁着惊异与不安,以及对未知变数的好奇。
那名女子和他们即将要去投奔的段氏,应当确实是同一家门的势力。
而现在的问题在于,二者虽然是同一家,但却显然不是同一派系,甚至似乎有怨。
这群曾以蛮力横行的汉子,对此摸不清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