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里闷热潮湿,已经深夜仍是人头攒动。窄窄的过道人来人往,有送资料有打电话、有抱布匹有拿针线,看似杂乱着忙碌,实则和谐有序,他们就像身经百战的救火队员,面对汹汹烈火争分夺秒。
坐办公桌里的也没闲着,噼里啪啦敲打键盘,额头汗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安娜专注的盯着屏幕,来不及擦掉滴到缝隙里,塑料的茶轴,热的能把它蒸起了白烟。
一个小伙鬼鬼祟祟绕远过来,掏出怀里纸袋放桌上,拿起一份资料假装说事。
“歇歇吧,刚刚出去买的,趁热赶快吃。”
听声音就知道是邵和煦,安娜看都不看一眼,敲着字面无表情地说:“不饿拿走吧。”
和煦抿了抿嘴唇,瞟一眼周围,低身子凑近了说:“要不等下了班,咱俩出去吃大餐。”
安娜头也不抬话也不说,摇头笑笑以示不愿。和煦毫不生气,放下纸张打开纸袋,取出饮料放她两胳膊当间说:“喝杯咖啡打打精神。”
再三的打扰断了思路,安娜停下工作摘下眼镜,捏捏鼻梁叹道:“刚才都喝三杯了,再喝晚上怎么睡得着。”
和煦察觉出了她的厌烦,拿起杯子悄默要走,对面小莲探出脑袋嘻嘻哈哈:“她不喝我喝。”
说完跑到安娜身侧,抢过来尝一口,砸吧嘴点头笑:“嗯……加糖的就是甜,一点也不苦。”
和煦无奈陪笑,那咖啡里的苦分明在自己肚子里,你怎么能尝得出来。转身正要走,小莲拉住他说:“还有汉堡。”一把抢来剥开纸就吃。
安娜与她大声玩笑,讽刺她胖妮子,再吃下去好看的衣服可穿不上咯,和煦也肆无忌惮借机挖苦。
“说什么呢这么好笑。”
身后冷不防有人说话,回头一看是设计总监,小莲赶忙回座,和煦也低头溜走。
厚厚一沓资料放到桌上,总监和颜悦色看着安娜说:“宫廷那些服饰就交给你了,这两天出个方案吧。”
“王姐我……”安娜忙站起来说。
总监不给她开口机会,起一半按座上说:“专业你对口,款式按老样子来,布料采购不用你操心。”
安娜表面答应,心里明镜似的,皇室的业务极其考究,大公司都不一定能拿下,他们小公司中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总监的意思很明白,失败了她背锅,做成了功劳也不属于自己。
说明了有什么用,自己就是一打工人,无非是多占点私人时间,做好也可做坏亦可。
总监不是神仙,不可能钻她脑子里听她想法,抬手看表拍掌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回去吧,剩下的明天再干。”
所有人压低了声欢呼,穿上衣服背上包包,拥挤着出门。
安娜点掉电脑文件夹,正准备关机走人,邵和煦气喘跑过来,拎起她的包甜蜜笑道:“天晚了路黑,走吧我送你。”
安娜长长叹气,摘下自己的包笑道:“我走不了,瞧这一摞东西,今晚上不睡也整不完。”
“那……那我陪你坐会儿。”
“行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又错过了末班车。”
拒绝已经不是三次五次了,和煦依旧面带笑容连说好好,后退着走到大门口,一句明天见屋里回荡。都走了倒也安静,看看时间还没到十点,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在这整整资料,今天忙了明天轻松。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出多了汗有些渴,安娜伸伸懒腰,拿杯子走到窗台,喝喝水望望窗外,还是那轮明月挂在半空。
“楼间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嗐。”
收拾收拾也该走了,关灯下楼,转地铁往家去。地面下信号不好,等上来再打回去。
“喂爸,什么事呀?”
“没事,这么晚了还没睡。”
“刚刚加会儿班,这就到家了。”
“注意休息,身上还缺不缺钱啊。”
“不缺,等发了工资我给您发一千。”
“别发了,BJ物价高,留着自己花吧。”
“不用,弟弟他……”
说一半突然没了音,爸爸那头等上一等,听筒里好像是打架的动静,感觉不对急忙问道:“娜娜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这边信号不好,等明儿再说吧。”
电话匆匆挂掉,安娜走近了看,四个人围殴一人。惊一个哆嗦转身要跑,停下来胸口狂跳,脑子里懵懵想:“我要是走了,人还不被打死!”
小路上黑布隆冬,一个行人也没有,戴上口罩先给自己一点安全感,拨个号码跑过去大喊:“住手!”
打人的回头看一眼,不理不睬继续打,安娜壮胆走过去,伸出手机接着喊:“我已经报警了!不信你们看!”
哥四个回头瞧清楚,捡起地上零碎撒丫子就跑。电话刚好接通,安娜一边汇报这边情况,一边走过去扶起启林。
正说着地理位置,启林听是报警伸手去夺,原本就是醉的迷糊,挨过打的手臂都是莽劲,一抓没抓到反而拨了出去,手机脱手飞出去七八米,连翻带滚撞到路沿才停下。
“你干什么!”
“不能报警。”
“不能你说呀!摔我手机干什么!”
启林没力气解释,脑袋嗡嗡响揉揉胳膊肩。
遇见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人,安娜的火气瞬间窜上来,但瞧他脸上挂了彩,身上又一股子酒气,跟一个酒蒙子讲什么理,上来的火气只能压下去。
自个的东西自个去捡吧,拿手里才发现,满屏粉碎亮不了一点光。回来正要嚷他几句,启林跪在地上到处摸东西。
“你找什么?”
“手机。”
“你还找手机,我的都被你弄坏了!”
启林听到但也无话可说,跪着往前挪两步,手探草里接着摸。
“别找了,他们捡走了。”
启林一屁股坐地上,脑子里蹦出这下完了,还好摸到个墨镜,戴脸上缺了一块镜片。
这个眼圈红紫刚好没遮住,安娜差点笑出了声,蹲地上问他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
启林除了摇头一字不说,两眼直勾勾盯着她,左看看右看看。
“看我干什么?我又没打你!”
“口罩摘了。”
越说越古怪,好端端的摘我口罩干什么,只当他被打傻了不予理会。想不到启林上手硬摘,一把薅下来看清了面目,原来这个不是那个。
“你疯了!”安娜气愤叫嚷,伸手又夺回来。
“sorrysorry,认错人了。”
“认错人?你把我当谁了!”
“就刚才……”话一半及时刹住,差点说秃噜嘴,脸上笑笑改口说道,“一个朋友。”
安娜不仅听出,也能看出他还有清醒,既然没事赶快打发这个瘟神。抠下手机壳,捏出背面的百元大钞,塞他手里说:“给,打个车自己回家。”
说完站起身,谁知启林大笑一句:“我没有家!”
好奇又蹲下,看看他的衣着笑道:“你这上衣裤子都是名牌,一件少说也过十万,没父母你消费不起。”
启林低头笑笑,浑浑的脑袋想,这姑娘不仅心肠好,眼光也非常精准。心生敬佩外加感激,似开玩笑似如实说:“有有,说出来你肯定不信。”
安娜哼哼冷笑,不用猜也知道,他们这种人,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
启林被她笑出一身鸡皮疙瘩,今儿也不知着了什么魔,长这么大破天荒头一回,别人若是问他肯定不说,但她越是不想听,反而越想告诉她。心里喜滋滋,亦或是喝醉了想显摆,带着些傲气正经说道:“你别笑,我是当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