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九年,季春三月戌时,荆州江陵城。
天色尽黑,青瓦白墙的院舍,气氛凝重,此刻的院门紧闭,由军士把守,院里的僮仆被看管起来,不许走动。
有人沉默不语,有人则大汗淋漓,也有人低头祈求。
屋舍内,烛台的灯火有些昏暗,一旁的女童紧忙小心翼翼地将灯座下的油脂,染渍到麻秸顶端,然后再轻轻地转动,使灯火逐渐明亮起来,眼目了然可见。
漆花的屏风和竖在床侧丈宽幄帐,用来隔断门隙吹进的风。
离床头不远处,放有沐盘和木梳。
床边上跪坐着眼圈红殷的妇人,高梳髻头插木钗,对襟的齐腰襦裙,虽妙丽已逝,仍隐约能窥见花信时的绰约。
听到外面士伍走动的脚步,以及婢女低微抽泣。
素有淡雅温和之称的妇人,又见还昏迷不醒的垂髫孩童,怒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看向跪坐在一侧的少女,愠怒问:“阿嫣,你比阿斗长三岁有余,应照看好阿弟阿妹,你是如何照看?”
女孩闻言抬头,露出娇嫩的脸,雪白的颈下早已泪流沾襟,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哽咽无言。
旁边的女童赶紧过来,小手攥住胡氏的襦裙,焦急说:“夫人,不怪阿姊,是阿兄和我们赌气,才绊倒的。”
“你们,唉……”胡氏顿时气闷,忍泪含悲说:“蒙左公信任,离开荆州前将子嗣托于我们几家照看,若是阿斗不醒来,我就算死也难向左公请罪。”
言罢,胡氏垂泪叩拜,求上苍保佑。
或许听到了什么声音,还在床榻昏迷的孩童竟坐起来了。
刘萧感到脑袋又胀又昏,眼前发黑,意识也迷糊。
手刚触到缠头的布帛,骤感恶心,仿佛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只想呕出来。
他急忙侧身对离最近的人说道:“麻烦帮我……呕……”说话间,想双手捂住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声音后,靠过来的胡氏,好巧不巧的被吐了一袖口,但她顾不得襦裙上的呕吐物,直接将孩童偎抱在怀,喜出望外的亲抚对方的小脸,喜极而泣道:“阿斗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阿斗,是在说我吗?”
“我…这是在哪?”
刘萧头痛稍微减轻,顿感不对劲,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回想眼黑前,心脏针扎般刺痛,怕不是脑震荡,而是直接猝死了。
只能说那游戏太诱人,下晚班还能玩几个小时,每天三四点睡,不猝死才奇怪。
刘萧捂住头,望向透露关心的襦裙妇人,突然,后脑像要胀开,脑海浮现零散的记忆,闷哼一声,直接痛昏过去。
倒下前依稀瞥见,妇人挂泪惊慌的脸。
……
骨瘦白髯,身穿墨色粗麻深衣的老医工,坐在床榻边,两指按住昏迷孩童的手腕寸口,默然半晌,攒眉紧锁说道:“刘公子后脑触地昏厥,老朽虽用艾蒿外敷,可无法内服汤药,有外疗成效,却无法除去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