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抬脚要走,却又被叫住。
“罗述啊。”杨昭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开口,“推荐支队长的事晏筝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罗述面无表情地应道:“说过。”
“那你对我们的决定,有什么想法吗?”
“您和侯副局认为谁适合当这个支队长,一定都有自己的考量,我没有什么想法。”
“但是最后的人选还是你,说明你的能力已经超过了我和老侯的预估。”杨昭说,“上头是综合各方面因素做出的决定,看来还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考虑片面了。”
罗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于是只好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杨昭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加油吧,好好干。”
“我会的。”罗述道,“谢谢您杨局。”
总结会议照常进行,晏筝带了二十个人出去,在惠安小区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几乎要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忙活了一天精疲力尽却一无所获,一个个耷拉着脑袋。
不过好在目前案子有了新的出口。
“虽然还不能确定程越是否牵扯到人口贩卖,以及这件事与米秀兰的死因有没有直接联系,但我们至少有了方向。”
“我估计啊,是那个程越要卖米秀兰她女儿,被邓岳平发现,怕他跟米秀兰泄密,所以杀了米秀兰。”
“我也是这么想的,估计邓岳平要是被抓到的晚一点,他也可能会被灭口。”
“八成是这样。”
“而且程越和她在楼道里聊天的时候,估计就是在试探米秀兰知不知道这回事。”
“这么一算,案件基本上就明晰了啊,就等找到关键证据了。”
罗述听完大家的汇报,坐在椅子上没作声,韩曦然凑过来小声问:“罗队,你觉得这案子怎么样了?”
“有一点逻辑,我总觉得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程越要把米雯卖给谁。”罗述道,“从邓岳平的话里可以推断,当时和程越通电话的应该是他们的买家,而进行到即将和米秀兰结婚这一步,前期应该是万事俱备了,买卖双方都知道这场交易的目的是什么,没有必要再刻意提那么清楚。还有那两万块钱赃款……但是邓岳平没有和他有直接的交流,真的能单凭偷听电话把这些信息弄明白吗?”
“也不是没可能吧。”夏邈也凑上来插了一句,“就像说什么‘你儿子’‘死了’‘冥婚’‘定金’这些字眼,最后也能拼凑出来。”
罗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我就是直觉上哪里不对。”
“待会儿再去审审程越大概就能搞清楚了。”韩曦然说,“你打算带谁去审?”
“不。”罗述抬起手,“我不去审。”
“你不去?”韩曦然一惊,“这么重要的嫌疑人你放心让我们来?”
“该问的问题就那些挨打,换谁都不能保证他会完全说真话。”罗述说,“对付这种老狐狸,得从客观存在上下手。”
韩曦然和夏邈对视一眼,都一头雾水。
罗述拍拍手站起来,跟大伙说:“好了,我安排一下今天最后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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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时间里第二次被带到审讯室里,要是旁人估计已经汗流浃背了,程越脸上却还挂着从容的微笑,好像任何罪名嫌疑都不足以让他害怕。
如罗述所说,这次主审的人换成了晏筝,她本人则在散会后带了一支小队离开了市局。
“警官,你们又把我带过来,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程越,有人举报你涉嫌贩卖人口,你承认吗?”
这个罪名不久前周澜上门抓他的时候就说过一次了,眼下给了他这么长时间缓冲,连最后的一丝震惊都消磨殆尽。
“贩卖人口?警官,你没在开玩笑吧?我就是一个电子厂微不足道的车间组长而已,哪来那么大本事?”程越矢口否认。
“所以你不承认对吗?”
“没有做过的事要我怎么承认?”程越挑着眉摊开手,“而且据我所知,你们抓人其实也要提供证据的,现在你们无凭无据,就拿着一个举报人的信口雌黄,我随时都有权离开的。”
“时隔几个小时,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贱兮兮的呢?”监控器外,韩曦然拧着眉评价道。
“就是说,看着跟人格分裂似的。”邹朝飞跟着添油加醋,“怎么罗队审的时候就又绅士又有风度的?”
韩曦然顿了顿,又开始叹气:“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好像确实没什么确凿的证据。”
“邓岳平应该不敢凭空扯出这么大一个谎,就算不完全靠谱,也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审一审总没毛病的。”
“这位警官,我能不能问一下,究竟是谁,用这么荒唐的名头举报我呢?”程越略低着头,目光向上抬,上眼睑的眼皮被挤出好几层褶子。
“这是举报人的隐私,我们无权透露。”晏筝道。
“那我能问问,那人说我要卖谁吗?我孤家寡人一个,难不成要卖我自己?”
“受害者是谁我想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不必问我们。”
“好吧。那证据呢?你们拿不出证据,我就要走了。”
“稍等一会儿,证据在路上了。”晏筝不急不躁地扶了下眼镜。
邓岳平适时地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啧,抓紧时间吧。要不你们拿去查我手机,查通讯记录,我要是真贩卖人口,肯定有关系网,你们尽管拿去查!”
他说得大义凛然,好像自己真的光明磊落。
“不着急。”晏筝看着他,镜片反射出一道亮白的光线,给这个一向温和的人镀了层凌厉的滤镜,“我们要查的不是你这部手机。”
程越愣了一下,脸色顿时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