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述跟他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建筑公司和工地的负责人联系了没?”
“都通知了,工地负责人估计过会儿就到,但建筑公司的本部不在松安,负责人也正在出差,一时半会儿的还来不了。”
罗述转而盯着死者的脸看了几秒,而后点了下头,去检查他身上的致命伤。
“是刎颈。”晏筝说,“伤口17毫米左右,看伤口表面,动刀的人手法专业,可能受过相关训练。我们到的时候,死者手里还握着一把刀,刚才拍了照片,刀已经送回局里检验了,不过他这个伤不像是自杀,应该是死后被凶手塞到手里的。”
“通知家属了吗?”
“孙航在入职资料里没有填家属电话,其他工人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家人,他的手机里也没有存家人的联系方式,目前是……谁也联系不上。”晏筝如实道。
罗述站起身:“找两个人把死者带回市局尸检——跟孙航住一个宿舍的都有谁?谁最先发现的尸体?谁报的警?”
“都找到了,曦然带着人在那边做笔录。”
罗述顺着晏筝指的方向穿过人群,往临时当作传讯室的工人宿舍里去。她甫一推开门,一股怪味便扑鼻而来,罗述微皱了下眉头,抬脚走进去,打量着这间简陋的宿舍里的陈设。
屋子里摆了三张上下床,床架是铁制的,上面的漆已经剥落了,斑斑驳驳的。床上铺的是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被子床单,墙角堆满饭盒、纸团、烟头和啤酒瓶。
两个破旧的行李箱上垫了张木板,权当是个简易的桌子,韩曦然蹲在旁边,和另一名警察一起,正对床边坐着的一个半张脸挂着胡茬的男人问话。
注意到来人,韩曦然先看过来,一个眼神罗述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抬手让她继续。
被问的人也撇过头看了她一眼,也许是好奇,也许是猜测,但目光里总逃不过一点惧怕。
罗述站在一旁,一边观察了这人几秒,一边接过前面的几份笔录。
这个“胡茬”就是孙航同宿舍的工友,也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叫向勇强。
罗述看着这个名字,觉得有几分熟悉,细思几秒后恍然想起,这人也参与了当时的跳楼讨债案,结案的名单上他的名字和孙航的名字是写在一起的。
“昨天参与聚餐的都有谁?”韩曦然开口问道。
“我们这一帮基本上都参与了吧……具体我也不清楚,有的是这次开工才认识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就算没来也发现不了。”向勇强回答。
笔录上写着五月九号晚上九点半到十一点,工人自发组织了一次聚餐——说是聚餐,其实就是一旁人随便在工地上找个地方,买点平时舍不得吃的喝的,一块尝尝,然后唠唠嗑吹吹牛。
“为什么昨天晚上会突然举行聚餐?”
“昨天……不是发工资了嘛,自从上回闹过一次,上头都按月发工资,说是每个月九号,大家伙拿到钱都高高兴兴的,就想着一个人兑五十,改善改善生活。”
“这件事是谁最先提出的?”
“谁提的?”向勇强摇摇头,“那我还真不知道,工地上人多,一个传一个就传开了,也不知道搁谁那儿先传的。”
“都吃了什么?在哪吃的?”
“就点了些烤的各种肉啊,串儿啥的,喝了几提啤酒。在这外边,就这门口空地上吃的。”
“谁买的?在哪买的?”
“老侯,那个……侯富国,还有郭三鑫,他俩借了个电三轮,去北边那个烧烤店买的,打这出去沿路一直往北就到,我也不知道叫啥名……”
“吃完以后的垃圾和残渣都扔哪去了?”
“工地西南角的那个大垃圾箱,但是现在估计叫人拉走了。”
罗述翻了翻笔录,这些问题前面传讯过的人也都问过,回答都大差不差,应当都是属实的。
韩曦然又将记录本掀到下一页,开始问其他方面的问题。
“孙航什么时候去的树林里你知道吗?”
“不太清楚,估计挺晚的时候吧,都睡着了,也没注意。”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去树林里?”
“可能是……解手吧。我们这晚上想咋的,都不愿跑那么远去厕所,都直接去后面那片树林里解决的,他估计也是……”
“孙航平时人怎么样?有没有跟谁产生过冲突?”
“他……人还可以,挺好说话的,也没见跟谁吵过架。我们这几个都一个地方的,认识时间也不短了,都是一块找活一块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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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局的时候,除了非要趁这几天小长假出去旅个游的,大伙基本上都回来了,原本说好的三天假期,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变得只剩下一天半,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拉拉着脸,但也只敢在背地里怨声载道,该干的活还是要干。
罗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从工地带回来的笔录复印件,厚度像一本短篇小说,仅仅往桌子上一放,就叫人头疼不已。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放在桌角,坐下来开始翻看。
笔录上是对工地上近百名工人的问话,除了和孙航关系比较近的几个,其他人的问题都大差不差,无非是这个人怎么样、案发前有没有和他有什么接触、案发前后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物。
一多半的回答都是孙航这个人平时还算好说话,偶尔会有点暴脾气,还有一小半压根就对他没什么印象,更别提案发前能有什么接触了。
值得关注的是和孙航联系比较深的几个人,罗述看着被列在前面的那些名字,向勇强、蒋冲、冯天文……她怕自己的记忆不够准确,从旧文件堆里把一个月前的卷宗又翻出来,找到工人集体跳楼讨债那一案,又找到涉事人员名单,一个一个比对。
所有参与过这个案子的人,名字都被写在了笔录前列。
孙航遇害,难道真的和旧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