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那位姑娘便从药箱里拿出一卷纱布,和瓶瓶罐罐的药水,熟练地替南宫换药。
这个过程很痛,姑娘心灵手巧,自制的屈寒灵药膏可以很好地避免弓弩对皮肤的感染,只是药入三分,便是无边痛楚。
南宫额头溢满了汗,忍不住闷哼起来,姑娘看了他一眼,轻柔道:“忍一忍。”
很快汗水湿透白色薄衣,南宫少卿迷迷糊糊睡去。
姑娘推门出去,门外刘大人坐在门口,捂着半肿的脸,欲哭无泪。
看着那姑娘从里面出来,缓缓转过身去,不去看她。
她端着药碗盘子,也转身站到刘子明面前,诚恳道:“喂当官的,对不起,昨日是我有些鲁莽了,”
“有些鲁莽?姑娘这是有些鲁莽?”
姑娘不好意思道:“谁让你扮鬼吓人?”
“你不是说不想见到我吗,我想着带面具就不会让姑娘心烦了,谁知道……” 眉毛一皱,哀叹道:“无妄之灾啊!”
见这人俊俏的面容上浮出如此委屈的表情,姑娘一乐,昨日的怒意早已丢到九霄之外。
“跟我来,有事和你说。”
“好嘞。”刘大人没脸没皮地跟了上去。
……
进了药房,姑娘直接开口道:“得想个办法救他。”
刘子明疑惑道:“昨日不是有一蒙面人送来了何首乌吗?没用?”
姑娘摇摇头,判断道:“那个是假的,熬药吃下去不仅无用,反而会毒发身亡。”
刘子明略微思忖,便察觉到这事的古怪之处,不解道:“没道理呀,要是想害我们,等毒发就好,反正我们也没解药,何必冒那么大风险送个毒药来?”
那姑娘没好气道:“你觉得我在骗你?”
刘子明冤枉道:“不是不是,只是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不是就好。”
刘子明眨眨眼,问道:“还有哪可以弄到这药材?”
“恐怕只有去山上碰碰运气了。”
“何时出发?”
“马上就走,他的伤恐怕拖不了很久。”
“好,那我们走。”
姑娘没有动身,好好打量了刘子明一番,无来由问了一句:“会煮姜汤不?”
刘子明笑眯眯,厚颜道:“会喝不会煮。”
姑娘翻了个白眼。
“姑娘会?”
姑娘理不直气也壮,摇头道:“我也不会。”
“……”
“要姜汤做什么?这么热的天气?”
刘子明举头望去,岭南暑气正盛,茂密的青叶大树也遮不住这进攻猛烈的日光,微风中的叶子在热浪滚滚的空气中垂头丧气,纷纷卷曲起来无精打采地摇晃身子。
姑娘不耐烦道:“别问那么多,我去找祥嫂,她应该会。”
她刚要出门,就被刘子明一把拉住手。
“做什么?”
刘子明嘴角一抹浅笑,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他会。”
……
……
当刘子明找到他的时候,施小小正在客栈啃西瓜。孩子命苦,西瓜才啃了一半便被拉去厨房煮汤了。
当那姑娘再拉开门时,便见一手里端着热汤,嘴巴还沾有西瓜籽的小毛孩冲他发笑,热情洋溢,格外嘴甜。
“美女姐姐好,在下施大。”
紧随其后的脸肿全消的俊俏公子,轻轻敲了敲那小毛孩的脑袋,“行了别自我介绍了,快进去。”
小孩哦了一声便径直入了小院。
那姑娘双眸一抖,问道:“这谁啊?”
刘子明也跟在其后,缓缓道:“我的书童。”
忽然窗外有一道树叶飘过,刘子明听见动静,微微眯眼,内心轻叹道:这两个人啊,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猛灌了两大碗热姜汤,二人便很快出城,小小就留在了小院照顾昏迷的南宫。
二人是轻装出城,那姑娘背着一个大箩筐,看起来是平时装草药用的那种。
出于绅士风度,刘子明提出要帮姑娘背东西,姑娘微微一笑,没有拒绝就递了过去。
谁知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的刘大人下一刻便吐着舌头求饶,便将箩筐还了回去,“还是你来,你来……”
姑娘又白了他一眼。
……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城外的一座大山脚下。
若不是亲眼所见,刘子明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的景象竟然是真的。
他在炎热的岭南之地,在人间三伏天,见到了一座白雪皑皑,寒风猎猎的高耸雪峰。
实在是诡异。
“这山叫寒鸦山,在我们这一直流传着寒鸦的传说。”
姑娘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刘子明写满诧异的脸庞,淡定地解释道。
刘子明加快了脚步,努力跟上她的步伐,开口问道:“寒鸦?是寒鸦导致了这山的寒冷?”
姑娘边走边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是因为这山上有许多的雪山矿。”
“雪山矿?那可是打造兵刃的最好材料,千金难求。”
姑娘摇摇头道:“我不懂这个,只知道这山之所以冷,就是因为这种矿石会释放出大量的寒气,于是便有了这奇景。”
刘子明心头一暖,搓了搓手,温柔道:“先前的姜汤......多谢姑娘提醒。”
姑娘并不领情,生硬道:“你也会说谢了,刚开始那表情还以为我要害你来着...”
刘子明面露歉意,赶紧转移话题:“那寒鸦的传说是什么?”
姑娘沉默了好一会,说道:“和你们当官的有关。”
……
“怎么说?”
姑娘没好气道:“不想告诉你。”
刘子明咳嗽一声,只好先换个话题。“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童姑娘的名字?”
那姑娘怒瞪了刘子明一眼,“谁说我姓童?”
刘子明眨动诚挚的大眼睛,分析道:“姑娘不肯承认自己姓童,是不是担心我和那郑康是一伙的?你放心,我可是好人啊。”
那姑娘毫不动容,冷冷道:“当官的没有几个好人……”
没几个的意思是,还是有几个的。
刘子明清楚,这是态度上的很大转变,从发自内心地厌恶当官的,到默认自己这个官还是有可能是好人的,那位姑娘的心防还是松弛了一些。
只是他不明白这位童姑娘和当官的人结的什么仇什么怨?难道是和童老爷子的死有关?这姑娘和童老爷子是什么关系?
这一切疑问都在他脑子疯狂运作。
就在刘子明埋头思虑的过程中,两人已经走了很远的山路,地势越高,湿气越重,寒风凛冽带着浓雾,刘子明霍然回头已然看不见来时的路。
午后时分已至山腰,寒鸦山山腰白雪皑皑,气雾飘渺,两侧陡峭的石壁更是如刀般锋利,非猿猴不能攀爬。
据说那何首乌便生长在峭壁上。
只是高不可攀,上不可望。
刘子明便不时望向山下,他确定雾中有一个影子在一直跟着他们,那人不愿意现身,甚至于气息隐蔽的极好,无声无息。
刘大人能判断此人必会跟在身后的原因是基于对这人甚是了解,因此佯装不知。
刘子明喘着粗气,叫苦道:“童姑娘,还有多远啊?”
那姑娘吐槽道:“你们当官的,平时都不劳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