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峭壁上的洞穴很小,只够李辰安一人紧抱着石像站立。
李辰安没有违背吴渝的安排,因为他从没见过也没想过娘亲会慌张到这种地步,他定了定神,问道:“娘亲,那你们呢?”
石像洞本就凹陷在山崖峭壁之内,吴渝从上方已无法看到李辰安的身影,但听到他的声音后,便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守卫突然喊道:“夫人,山下好像有动静。”
吴渝急切说道:“辰安,你现在听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你千万不要说话,答应娘,哪怕希望渺茫,也不要放弃自己,要努力活着...活着就好。”
李辰安刚要开口喊娘,便听得吴渝“嘘”了一声,他就止住了发问。
没多久,一阵破风之音传来,一瞬间,护卫全倒。
风雪之中,一个黑影突然间闪现在吴渝身前,刀疤脸甩了甩匕首上的鲜血,显然那刚刚是他的杰作。
吴渝问道:“刀疤脸,你是谁?为什么要灭李家满族?”
刀疤脸道:“你没有问我话的权利,至于你还没死,只有一点原因,那就是回答我的问题,说,李墨的儿子去哪里来了?”
“当然,作为交换,你可以有一条活路,毕竟你不姓李。”
吴渝冷哼一声,说道:“我不知道。”
刀疤脸冷冷地看着吴渝,狠狠地说道:“反正只要在这谷中,就不怕找不到,但是,你要知道的是,如果你不说,就只有死路一条。”
吴渝嘴角扬起,笑着说道:“可惜了,你不可能找得到。”
刀疤脸的目光变得阴森起来,狠狠地说道:“你纯心找死的话,那我也不留你了,我这就送你上路!”
他直接一掌轰碎了吴渝的天灵盖,但她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山顶的寒风突然凛冽了起来,一阵阵山风竟发出呼啸的声音。
李辰安听得到,祭祀台上,响起了一声倒地之音,又由远到近、由近到远响了一阵脚步声,最后恢复了平静。
李辰安很想呐喊一声:“娘?你在哪里?”
但他知道,娘不会回答自己了。
面对至亲在自己如此近的距离被杀害,自己却无可奈何,他的心痛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凝结成冰珠,寒风迎面而来,就像是刀。
他终究忍住了呐喊,在呼啸的山风中,只低声地抽泣着。
十五岁的他,已经是个懂事的年纪,他知道自己不能辜负娘最后的希望,他每多活一秒,对娘来说,应该都是一分宽慰。
寒风凛冽,雪花纷飞,已是深夜。
横断山脉上,山崖峭壁的洞穴里,供奉的这个仙人石像,已经孤独地面向西方不知几百年了。
今夜,石像却不孤独,李辰安正抱着它,与它相伴了三个时辰。
洞穴本是专门凿出来以供奉这个仙人石像,所以空间很小,李辰安丝毫没有动弹的空间,只能抱着冰冷的石像一动不动。
他的手脚早已经被冻僵,身体上盖满了雪花。
命运总是毫不讲理,不出意外的话,意外每天都在发生。
李辰安直到现在还无法相信,自己从权贵之子,突然就变成家族最后的幸存者,悲惨地挂在这悬崖峭壁上,这段时间里,他想过很多。
他想到彪悍的娘亲,总是喜欢乱来,做什么事也不问他的意见,她为什么能认为,在这种深渊绝壁之上,寒风似刀,白雪似剑,一件狐裘冬衣,显得过于单薄了,他怎能挨过如此的寒风冷雪?
大概是侥幸至极的希望?
他也尝试想过为什么会突然被灭族?父亲做事一向沉着稳重。
但他根本没有头绪,因为他从没有关心过谷中家族的事务,然而,他也没成为一个合格的灵武者。
思绪如火,在他内心燃起仇恨之苗,他开始恨自己,恨自己一事无成,更恨那些穿着黑袍的士兵,以及那没有见到的刀疤脸。
“如果我会灵力的话,我可以幻化出灵力外衣,将自己完全包裹,来阻隔风雪,我可以一步跳起几丈,飞回祭祀台逃生,我昨晚甚至可以打败那个所谓的刀疤脸。”
“归根结底,我不够强,我是个废物,在这满是灵力武士的世界,我却唤不醒一丝灵力。”
时间是一瓶毒药。
渐渐地,李辰安的恨意开始减弱,风雪,寒冷,疲惫,饥饿,令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缓慢,他的意识开始渐渐地模糊。
忽然娘亲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李辰安猛地一摇头,倔强地死守着最后一丝意识。
“不能这么快就睡下去,我不能轻易地放弃自己,至少要坚持到太阳出来,或许那时,生路就有了。”
希望、偏执,支撑着他死死地抓着石像,不肯松懈半分。
峭壁上的寒冷,却反而更加疯狂地在吞噬着他的意识。他的意识消散了,闭着眼的世界里,他仿佛置身于黑色迷雾之中,渐渐地沉睡于其中。
“嗯?”
忽然,迷雾中的他受到了一点刺激,似乎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增强了几分,身体好像有些许回暖的感觉。
他挣扎着挤开满是雪花的眼皮,看到周围还是漆黑一片,风雪也未减弱半分,随后又闭回了眼睛。
周围没有任何变化,“回光返照吗?”,他自嘲着笑了。
实际上,是他并没察觉到,他的心脏的位置,开始闪出淡淡的金光。
峭壁洞穴上的第五个时辰。
一束白光自东而来,照射在李辰安满是风雪的脸上,他的眼皮被风雪压得已经睁不开了,但他还是感受到了这份光亮。
“终于出太阳了?”
他脸部早已僵硬,他想喊,却无法出声,他甚至打开眼睛的气力都没有了。
身体的热量已经消耗殆尽,心脏的金光也渐渐地消失,他的双手开始脱离石像,身子也开始缓缓向后躺下。
忽有一声鹤鸣划过长空。
他终于守不住自己的意识了,沉沉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