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端着一碗莲子红枣汤,回到房间,将阿九打发走。苏鹤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五叔走了?”
“走了。”陆望舀了一勺汤塞进苏鹤嘴里,“把汤喝了再睡。”
一番折腾,苏鹤正好有些饿了,喝了大半碗汤,重新躺了回去。
陆望脱了外衣,躺在里侧。
苏鹤侧过身与陆望面对面,陆望的头发从耳后垂下来,苏鹤揪着一小缕黑白参半的发丝,仍不敢相信这是陆望的头发。
陆望已经看习惯了,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苏鹤的脸,说道:“贺兰追对你挺好的。”
苏鹤玩着陆望的头发,没有抬头,“恩,父皇走后,也就只有五叔对我和阿姐好一些。”
“我有个疑问。”
苏鹤这才抬头:“什么?”
“贺兰追有复国之意,迟早会称帝,他将你留在身边,不怕你成为他的威胁吗?毕竟你是先帝的亲生血脉,按照惯例,有你在,无论如何轮不到他。”
这话提醒了苏鹤,贺兰追为什么要将懦弱无能的贺兰玮带在身边?难道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当皇帝?
苏鹤抿了抿嘴,说:“五叔也是先帝的亲生血脉,只是因为父皇比他早出生几年就做了皇帝。这样真的公平吗?”
陆望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寒尽,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立嫡立长,就是为了避免皇子争储导致朝局动荡。”
苏鹤说:“可是像贺兰玮这样的嫡长子,做了皇帝只会祸国殃民。”
陆望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阿珒,你想做皇帝吗?”
苏鹤诧异地看着陆望,陆望道:“如果你想,我可以……”
“我不想。”苏鹤一本正经道,“我一点也不想,五叔也问过我,我拒绝了。”
“为什么不想?”
苏鹤凑过去在陆望唇上亲了一口:“因为,我要看着你马踏江南,横扫八荒,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陆望突然沉默了,良久他才道:“原本我想,等你大仇得报,等北伐结束,我们就解甲归田,寻一处有山有水之地,度过余生。春日漫山桃花开,我们一起酿江南春。夏季莲叶满河塘,我们一起泛舟采莲。秋日风凉气爽,我们可以去抓螃蟹登山踏秋。到了冬季,大雪纷飞,我们就窝在家里,围炉煮酒,邀请三两好友小聚。”
“三哥亦是这样想的,如果三哥还在,我们可以做邻居,天天去他那儿蹭吃蹭喝。”
苏鹤想象着那样的生活,亦觉得美好,他想了想,苦恼道:“那钱花完了怎么办?”
“找三哥要,三哥会赚钱。”
“三哥怎么赚钱?”
“卖字画,卖酒,卖艺……实在不行,我们去昭南山别院,将问之的画偷出去卖,问之不会生我们的气。”
苏鹤笑:“问之只是懒得与你计较。”
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是谁,让我们过不上这样的生活?”
陆望将苏穹的血书拿出来,苏鹤一把抓过去,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手指渐渐收紧。
陆望看着苏鹤泛白的指节,握着他的手,给他擦掉眼角的泪,眼神阴鸷:“我要他们,全部去给三哥陪葬!”
苏鹤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缓了缓才道:“问之是不是还在鄞都?”
陆望点头:“景深给我传了信,问之被关押在大理寺,有杜居安的人看着,暂时没有事。但是现在天象之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刘渝肯定容不下问之。我让高端想办法,寻机会将问之送出鄞都。”
“那天象到底是真是假?”
“我也不知。”
苏鹤若有所思:“这个时候突然有了这种传闻,实在太巧了。如果不是人为,只能说,老天都在帮你。”
陆望道:“所以寒尽,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给三哥报仇。”
“五叔真心待我,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贺尔氏在东北虎视眈眈,北方外族蠢蠢欲动,石越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毕竟姓贺兰,我要和五叔一起为这些燕平遗民寻一处静土安居。我如今的身体,已经不可能带兵打仗,我不能与你并肩驰骋疆场了。让我留下来,有我在这里,你只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陆望轻轻捂住苏鹤的嘴:“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后,我回头时能看到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陆望没有拒绝,就说明同意了。苏鹤知道,他一定会同意。
苏鹤用舌尖舔了一下陆望的掌心,陆望深吸一口气,弹开般收回手,恶狠狠道:“你别勾引我。”
苏鹤偷笑,半阖着眸子,“我困了。”
陆望拥他入怀:“睡吧。”
苏鹤闭上眼睛:“石越要打中原,你得赶紧回去……”
“我再待两日……”
“好。”苏鹤抱紧陆望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