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与我刚才的交谈却戛然而止了,旅途过了约莫半个小时,他才又重新跟我聊起天来,说他的女儿被检测出了有智力障碍,也就是弱智,他感叹到明明小时候还好好的,一边说,他的语气也越来越哽咽,我不知如何安慰他,便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也被我说服,我们一路上唱起山歌来,他跟我说,他以前也是在山里长大的,虽然没上过学,可还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拿到了工作,娶了媳妇,还问我他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值得骄傲。
最终我们在一处桥边分别,他握着我的手说,一脸郑重且诚恳的感谢我,舍不得我,最终倒反天罡般的拿出了些钱,让我去给我故事里编造的“小小”买些东西,在我的百般推辞下,他收下了我的钱,感谢了我,并交给了我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随时联系。然后风一吹,就只剩下了我自己。
阔别多年,风桓尘土,我又回到了我的故乡,或者说是,我又回归了我原始的精神状态,所谓的故乡,也许就是一种精神状态,那是一种别样的,别样的思愁。
在这一路上我看过了许多的风景,但都不过是昙花一现,唯有故乡像是一种气味般,你一靠近,他先激活你的味蕾,再如同一把铜钥匙,咔嚓一声,缓缓打开记忆的沉香盒。
然后我从地上站起了,此时此刻,我已经不知我是如何沉睡在这河边的,只觉得一觉起来,身子轻盈了很多,看来我最近啊,真的是压力太过于厚重,到底是压断了精神的腰。
我缓缓向着我记忆中的熟识走去,像是去见一见老朋友,完全没有任何沉重的意识,只有一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轻快的心,但当我走到了那条土路,我的家中猛地响起了吹唢呐,敲重鼓的声音,我的心从刚才的轻快又开始担惊受怕,我害怕我还未回到家乡见母亲一面,我便再也见不到了,我害怕回到家乡还未见到父亲一面,我就再也触摸不到了。
我沉默了,我不敢相信事实,可当我真正走近了这棺材,我发现里面装的却只有我,只有我的躯壳。
看着尸体,不知为何如此担惊受怕的我会这么安静,因为这是我自己吗?谁会害怕自己吗?
可谁又会不害怕自己死去了,还是以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我看着我的尸体,我愤怒,我悔恨,我懊恼,我郁闷,明明我只差一步,为什么就这么死去了,明明按照平均寿命,我还有近乎六十五年!
可是事实就在这里,这就是我给我自己的事实。
我真的死了,山体滑坡了,我的喉咙被树枝挑破了,我是流血死的。
我真的死了吗?那为什么我现在.......
随后,我的周围也涌现了另一个身影,他轻抚着我的背,我转头看去,那身影的耳朵上,点了一颗黑痣,刹那间,一切便明晰了。
一个人的死亡,他确实是死亡了,从此之后他离开了人世间,或是以观察者的角度观察世界,或是以活着的状态,与那些离开时间的人一起交流,一起攀谈。
一端的太阳落下了,一端的太阳升起了。
生命的终点不过是死亡,那么死亡呢?死亡的终点不过是一场重生,或者是永远的沉睡,我们无从可知。
他作为一个命中注定的过程,我们不应该去提前实现他,当一个婴儿出生之后,他便不再是任何物品,他的名字不会叫做“胎儿”或者是“胚胎”,而是人。
我在尘世间消耗了自己的所有热情,最终只徒留给死亡一具空有的躯壳,这难道不是叫做“新生”?
我难道不算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