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醒来后,抱着爹娘、爷奶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待把胸中的郁气散尽了之后,这才渐渐的停止了哭泣,窝在她娘怀里时不时的抽泣一下。
老李家一大家子人,今天一天都被李秀宁这个十六岁的女娃娃折腾的不轻。
先是莫名其妙的昏睡不醒,好不容易醒来后又崩溃大哭,嚎的跟给全家人哭丧一样。
李秀宁的屋子不大,等她醒来后,李老汉就让家里其他人都去地里忙事,屋里只留了他和张氏 ,还有三儿子和他媳妇俩人在屋里陪着。
李长庚,李老汉坐在大儿子给搬来的一条长凳上,吸了两口旱烟望向张氏,下巴指了指窝在陈氏怀里小声抽泣的李秀宁,示意让她开口问问,这娃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受了什么委屈,他们老李家这一大家子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必给她讨回公道。
“秀宁啊,我的乖孙女,可不兴再哭了,你看看这两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快和奶说说,这是咋的了,是不是谁家娃欺负你了,和奶说,奶帮你打回去。”
“呃~没,没人欺负我,奶。我就是,我就是昨晚做了一个,一个噩梦。梦里面的场景可真可真了。我给吓到了。”
“噩梦?”屋里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做了啥子梦,能给我娃吓成这样?”
“我梦见,我梦见咱们府遭了旱灾,饿死了好多人。
我们全村都逃荒迁徙到凉州府去了,一路上也死了好多人。
等我们好不容易在凉州府安定下来,还没秋收呢,就有鞑子来村里抢粮。
然后,我爹喊我快跑,自己却被那骑在大马上的蛮夷人一刀砍了头,那脑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大眼睛就那么瞪着看着我,然后下一秒我的头也也掉到了地上。
我头掉到地上之后,我就看见我爹身后,我娘,我爷奶,我叔伯婶子,哥哥嫂子们都被砍了头,倒在血泊里……然后我就被魇住了,想醒怎么也醒不过来”
“……”
屋里四人听完李秀宁的话后,不禁都感觉脖子一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秀宁她奶张氏内心不禁嘀咕,感情刚刚这娃嚎的那么惨,还真是在给他们老李家嚎丧呢。
“啥旱灾,啥砍头,秀宁啊,你是说你梦见我们一家子都被砍头了?全,全死了?”
李老汉的烟斗也忘记了抽,瞪着大眼看着李秀宁。
“死了,都死了,不止我们家,咱李家村迁过去的所有人都没能逃掉,整个村子都被鞑子砍了头,屠了村。”
“爷奶,爹娘,我好害怕,我不想被砍头,那刀砍在脖子上时可疼可疼了……”
“……秀宁啊,你跟爷奶好好说说,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还梦见,在发生旱灾之前,我大哥、二哥今年院试双双中了秀才。
大哥是院试榜三,被授了廪生称号,每月能领六斗廪米呢。
我二哥更厉害,院试是案首,中了个小三元。不仅能领廪米,每年还能领四两银呢。
我们老李家一门俩秀才,能免四个人的徭役,还有四十亩地的税钱,在村里别提多风光了。族里都开宗祠祭祖了。
可惜等到大哥二哥要去省里参加乡试的时候,府里就遭了旱灾,大家就都忙着去逃荒了,大哥二哥连乡试都没能去参加。”
“……秀宁,你是说,你梦见承平、承安都中了秀才了?”
“嗯呢,梦里发生了好多事,就像我亲身活过了一回似的。
月琴嫂子生了一个男娃娃,长的可好看啦。
秀娥嫂子也生了一个大胖闺女。
然后承发哥娶了咱们村李大牛家的小女儿春妮。
承财哥也和钱大夫的孙女素芬说了亲。
村东头的张寡妇和庆友叔好上了,被翠花婶子找上门打破了头。庆友叔也被翠花婶子的哥哥们揍的好惨,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下的了床。
麻子叔家的二儿子在县里偷盗被抓住,打了二十个板子还关了三个月,董家和他退了亲……”
“……陈氏,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秀宁的嘴给捂上,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啊!”
“秀宁,你听好了,你今天在屋里说的这些话,可不敢再和其他人提起半句。
老婆子,青山,青山媳妇你们也给我把今天听到的内容烂到肚子里,半个字都不能往外说。包括家里其他人也不能说。
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半点,是要害死秀宁的。秀宁的这个梦我听下来也觉得太真实,太可怕。这万一要是真的……天爷啊,如果梦是真的,那我李家一族不是断子绝孙了。”
李老汉坐在长凳上,惨白着脸望着李秀宁,手里的烟杆也无力的搭在了大腿上。只觉得浑身上下,那个冷汗是一层层的往外冒。再看向自己的婆娘和小儿子儿媳,几个人的面色白的就跟那白面一般,比自己的状态好不了多少。
“爷奶、爹娘,你们放心,在梦里我可是活到了快二十岁,是大姑娘了,早懂事了。”
“……”
“爷奶、爹娘,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李秀宁看了一圈四个人的精神状态,决定再下一剂猛药。凭着之前二十年的相处经历,她能肯定现在屋里这四人都是真心疼爱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