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跪了下来。
余不染非常震惊。
老者那张原本无比暴怒的脸上,却在这时,缓缓流下两行浊泪。
他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骂得更狠一些,却在这一刻哽咽住了。
然后他踢了上去。
苟行之被一脚踢倒,他整理了一下道袍,又重新平静地跪在老者面前。
在这一刻,苟君子反应神速,他从身侧紧紧抱着余不染的胳膊,终于阻止了这人拔剑的冲动。
老者这才发觉,苟行之身边的这位白衣少年。
至于苟君子,权当没看到。
他感知到了白衣少年身上,无比锋利的杀气。
老者看向余不染,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一震。
他竟无法直视少年的眼眸。
他收回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苟行之,沉默片刻,问道:
“他是你的后人?”
苟行之摇摇头,答道:
“是我于塞外游历时,所收的弟子。”
他看向被苟君子紧紧制住的余不染,平静说道:
“不染,跪下,这是你的梅师伯。”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被老者出声打断:
“不必了,你一个人跪着就好。”
老者的脸上,有些欣慰,有些恍惚,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过了会,才低声问道:
“这就是你回归宗门的原因?”
苟行之默然点头。
“哈!那若是没有发现这个孩子,你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不回来了!?”
老者突然大喝道。
苟行之垂着头,低声答道:
“我死之前,一定会回来。”
老者再次暴怒,然而正当他又要一脚踢上去时,却被身后一人拦住了。
那人是孙正直。
老者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孙正直站着,看向苟行之。
苟行之跪着,却低着头,仿佛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孙正直。
孙正直又看向余不染,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
他也是莠族人,神识能够穿过识海,直接看到余不染的道种。
然后他笑了起来。
有些欣慰,又有些苦涩。
余不染也疑惑地看着他。
二人对视了很久。
苟君子微惊,他没有想到,师父居然不畏惧余不染的眼睛。
孙正直开口问道: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余不染。”
“出淤泥而不染?”
余不染有些茫然,他没有听懂。
“好名字。”
孙正直点点头,想了想,问道:
“你可愿意拜我为师,随我修道,踏入登临参天之途?”
余不染有些疑惑,他看向还在跪着的苟行之。
苟行之终于抬起头,却没有仿佛没有看到孙正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余不染也跟着茫然点头。
直到这时,孙正直仿佛忽然发现了他的乖徒儿苟君子,很是惊讶地问道:
“这位道友,别来无恙,近来可好?”
“尚好。”
苟君子难得的不嘴碎。
孙正直开心地笑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身前两位少年,吩咐道:
“以后,你们二人,以师兄弟相称,要好好相处。”
苟行之忽然神色一僵。
一瞬之间,三十年前死去的记忆,那些尘封的画面,突然活了过来。
苟行之如遭雷殛,嘴唇颤抖,眼眶泛红。
“君子,不染初来我宗,诸多规矩不懂之处,你要多加照拂。”
“不染,君子可是坐风境中期修为,以后修行疑惑之处,尽管向他请教学习。”
余不染与苟君子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没有注意到,
两行清泪,在中年道人的脸上,缓缓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