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说,这就害臊了?不瞒你说,我和你阿父也是他家撮合。
谢婉不禁抿嘴笑了笑,屈身偎到袁夫人膝前,说阿母如此待我,不知如何能报。
袁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你我母女一场,实也是我该做之事。只不知你随我去了这几年,可有见过钟意的?
谢婉摇了摇头,说我先时去,只怕别人问我阿母是谁,又怕遇到王家人。幸得阿母开导,虽有衣着打扮壮胆,又怕人说行事举止不似谢家人。
袁夫人抚她脸说,我儿,以后切勿作这般想。你怎不是谢家人,再说,人自身再好,也总有人说,我那堂妹,做了皇后,还有人背后笑她家贫。我一心想给你找个得力的,也有能力疼你的,你生母虽非世家大族,但你是安平侯独女,谢亭的阿妹,赟儿更不必说了,他到现在也以为你是我亲生的,昨日还跟你阿父告状,说我偏心你!
两人拉着手,一起大笑。
袁夫人问,我让你给大郎做鞋袜,做没有?
谢婉说,年下做了一套,没见穿,也没退。此次出行做了一双护膝,倒专门使孙嬷嬷过来道了声谢!
袁夫人放心地握了握她的手,说内里怎样是内里,对外,这兄长,就是你的靠傍。
春日宴的帖照例也要送一份到宫里,晋时褚皇后,宋时司马皇后这对母女,纵是人不能来,也会备了礼,或是出了题目来。当今袁皇后,因为家贫,少时凡这等争奇斗艳,耗费家资的事,都推说有事不来。如今意外做了皇后,不愿想起旧事,士族家宴,也都不来。刘义隆原本说过一回,人不去,也可赏些东西,也是皇后的威仪。她说陛下早晚要北伐,要统一天下,哪里耗费这些银钱去?刘义隆便不再说了。今日刘义隆下朝在她这里看孩儿,见她帖子甩在一边,想她为人小气,不懂自立,便自回式乾殿用膳。一面用膳,一面将《妆花记》拿了起来,前几日有事,匆匆找了两遍,没找到王仪华的名字。只得寻了空,从头缓缓看来。开头便是作者一记:凡命运,命是根本,运是变化。根本即为不变,人之性情、善恶、容貌等级、智慧多寡、亲情几何,皆为不变之根本。而变化又有其规律、有其力之大小、时之长短、之方向。变化的大小程度又受制于命,如亲情寡淡之人,一生也有浓淡变化,然与亲情深厚之人比,高起之时,也无法与人一般之时相比。大到家国更替,小到蝼蚁生死,都有其命运。唯国运之变化影响甚大,蝼蚁运之变化影响甚小之区别矣。晋替曹魏,是司马氏几代行运后形成的命,禅之替、杀之替,对晋替曹魏之根本不会有何影响,对此后之运大有影响,如寿命,常人以为寿数是定数,然人一生享受财帛、精神才是定数,其中有赚有赔,有得到有给予,有天之数,有地之数,而赚之总数,得到之总数用完,寿便休矣。又如子孙,禅之替下,能生出明君,杀之替下,生出的便是魔鬼。为君者言行影响甚重,其善恶反掷回来,对其运之起伏亦更远,而改其后世之命也。贫道写此闺阁隐事做例,讲清命运,使汝领会,易其传诵,若汝自认君子,贫道自认小人,无需君骂,不看便是。
刘义隆想这道人因阿父未听他的擅自杀了前朝皇帝,真是气大了。他把书放下,把饭泡到鲫鱼汤中,胡乱吃了几口,又翻后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