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啊哈哈哈!”
等他爹走了以后,他便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哪还有一丝平日里的冷峻气质?
一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许含章就愈发烦躁了。
“许娘子,你的账已经有人替你结了。”
她索性走下楼去,刚要掏出钱袋付账,就被掌柜的笑眯眯拦住,说道。
“哦。”
她面无表情的应了声,转身离去。
替她结账的,除了那家伙,还能有谁?
真烦!
他总喜欢自作主张,大包大揽!
譬如成亲不到两个月,他就急吼吼的带她搬出了医馆,把他老爹和妹子都变成了孤家寡人不说,还美名其曰为不想让她身边有个恶公公和凶姑子压着,让她的生活质量受到影响。
呸!
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为了满足他某些不可描述的心思!
他倒是顺心了,如意了,她就惨了!
也不知街坊四邻会怎么看待她——白日宣淫的小蹄子,撺掇丈夫分家的恶婆娘,孤立小姑的毒嫂子?
他怎么就不晓得为她的形象多顾虑一下呢?
还有,他越来越喜欢出尔反尔了。
譬如他曾经大义凛然的表示绝不接受崔异的施恩,一定要自力更生养活她,可刚成亲没多久,他就乐颠颠的接受了崔异的安排,去混了个从六品的官职来当,且心安理得的拿着俸禄,丝毫没有害臊的意思。
不止如此,他和崔异的关系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不时就在一块儿喝个小酒赏个月,谈笑风生,惺惺相惜,一度让她怀疑他俩是不是瞒着自己悄悄的勾搭上了。
而他和郑元郎的关系,反倒不如以前亲近了,且不怎么喜欢她和郑元郎走得太近,老是跟防贼似的防着她和对方见面,她稍一质疑,他就会哼哼唧唧、含含糊糊好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另外,他有点神经质。
每次上桌吃饭时,他都不去看盘子里的菜,总喜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因此屡屡挑错菜,稀里糊涂的把生姜和麻椒往嘴里送,然后再一脸苦相的吐出来。
他也有点莫名其妙。
天一下雨,他便不准她打伞,硬逼着她把他的外袍往她头上遮,然后背着她在雨里疯跑,把她弄得好像个疯婆子。
太阳一出来,他又逼着她打伞,说是怕日头把她晒蔫了。
她又不是长在地里的蔬菜,哪那么容易就蔫了?
真是莫名其妙!
此外,他特别喜欢干涉她的爱好。
每当她静下心来,想要看看书,作作画,他就不由分说的凑过来,非得和她一起挤在一张矮凳上,直到把她挤得连半边地盘都保不住了,只能往他腿上坐,他才肯心满意足的消停。
他还总爱把她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二傻子。
洗漱时,他急着去给她倒热水;出门前,他急着去给她说路线;睡觉时,他急着去给她盖被子掖被角;醒来时,他急着去给她找罗袜和绣鞋。
这些芝麻大的小事,她明明都可以自己做的,可他就是不放心,觉得她做不好,非得揣着一腔好似要篡位夺权的热情,急吼吼和她抢,和她争。
真是让人烦躁!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
“唉……”
她曾试着找自己的小姑子抱怨。
“你确定,这是在跟我诉苦?”
凌端的表情很是扭曲。
“唉!”
她也试着找卢氏倾诉过。
“你这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卢氏的表情很是无语。
“一边儿去!我不想听!我不听我不听!不听不听!”
在屡遭打击后,她便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崔异,岂料还没开口,就被他拎着领子,不耐烦的丢出去,“没事就别成天往娘家跑,像话么?”
连他都嫌弃她了。
许含章越想越觉得心酸,只得倍感受挫的回到了狼窝。
“小娘子,我看你心思郁结,胸闷不畅,很需要我来帮你治一治。”
狼窝里的那人已忙完了正事,今日比她早一步回到家,在刚移栽过来的槐树旁支了张躺椅,正懒洋洋的躺着,右爪一伸,朝她挥了挥,极不正经的说道。
“滚滚滚!”
她嘴上是这样说的,脚下却不听使唤的迈过去,佯怒道:“给你说了多少次,宅子里种槐树对风水不好,你怎么就不听呢?”
“你还说,槐树是招鬼的。”
那人笑了笑,一本正经的答:“所以,你别误会,我只是想招个女鬼来谈心罢了。”
“你敢!”
“我怎么就不敢了?对了,你可一定要大度,要容忍,要有正室的样子,万不可拈酸吃醋,把人给弄得灰飞烟灭了。”
“要灭也先灭你。”
“哟,你年纪轻轻的就想守寡了?”
“怎么可能?你没了,我还可以另嫁啊,再养十个八个相好的……”
“你敢!”
“我怎么就不敢了?”
春日。
春生日暖。
四目相对,笑语盈盈。
这样的日子,有吵闹,有烦躁,确是让她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不过……
最好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永远。
都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