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嫣然一笑,忽然吟出了杜牧的一首诗,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还听人说了这个?”
“是!小姨你真有见识呀……”
大丫的面色忽然一僵。
“姜到底是老的辣!”
韦团儿则心生佩服,直到这会儿才晓得冯氏是步步为营,逐渐卸下了大丫心中的防备,趁机下套,从中分析出大丫和那个人的关系并非是她所说的那样清汤寡水——给你念诗就算了,好端端的,为毛要念这种诗来撩拨人呢?这显然是已经熟稔到了一定的程度,才能毫不突兀的插入这种浪漫的题材好伐?
“春儿,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冯氏收起了笑意,定睛看着她,“你这样藏着掖着的,老是拿小姨当外人看,迟早会寒了小姨的心呀。”
“我……”
大丫低下头,饱满丰润的嘴唇轻轻的嗫嚅了一下。
“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堂屋里忽地又炸开了老冯头的一声怒吼。
“是,买主是你们叔父没错!不,这不能叫买,叫过继!我昨天本是打算直接给你说的,可桌子突然塌了,把一院子的人搞得鸡飞狗跳的,我哪还顾得上这茬?”
然后是连击。
“她跟着你们叔父过日子,有什么不好的?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哪一样不比在你韦家强了?”
“而且还不用去镇子里看养母养父的脸色,只消待在村上,和你们叔父在一块儿同吃同睡就行,他人老了,就想要有个知冷知热的小棉袄疼着,这样也不成吗?”
最后是暴击。
“我这不都是为了素素着想!她过门好几年了,一个儿子没生出来,不买个种子回去养着,能成吗?什么?你说是你不同意!你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是想断了自己这一脉的香火,让别人吃绝户,害她们娘仨都落得无依无靠吗?”
在古代这种大环境下,如果一个男人没儿子,那活着的时候倒还好说,一旦翘辫子了,那和他稍微沾点边的亲戚们都会蜂拥而上,待把他尸首埋了,就欢天喜地的瓜分了他的财产和田地,卖了他的老婆女儿,让他家彻底绝后。
不止如此,连他家的桌椅、板凳、废纸、破铜、烂铁、瓦片,都有人抢着要。
另外,像鸡鸭鱼鹅猪狗这类的畜生不好分,索性就直接宰了,再把地里种的菜拔光,热闹的做出几桌酒席,且不把这户人家给吃穷吃光,他们就绝不罢休,想必这就是吃绝户的由来了。
“道理我都懂,可是……”
韦团儿在这边待足了一年,对风土人情的了解已远超刚来的时候,但在很多事情上,她仍爱把现代人的思维代入其中,譬如他们都是夫家的族人,平日里和女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就好意思干出这种事呢?他们就不怕良心不安么?就不怕出嫁的女儿回来讨公道么?就不怕官府的人前来问责么?
“这是风俗,是习惯。”
韦茉儿仰着小脸,想了想,很有成熟范的解释道:“就和二狗子爱打他阿娘,三胖子爱打花儿嫂是一样的,虽然都做得不太对,却没法子把他们抓起来,关进大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