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下馆子,去北安利吃海鲜。”林江山嚷道,期盼的眼神看着爸爸妈妈,还不忘给姐姐递个眼神。
林雨峦会意地点点头说道:“是啊,大哥出门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还不该庆祝庆祝。您说呢?爸爸!”
“好吧,好吧,就去馆子吃,今天家人团圆了嘛,再说咱们家也确实好久没去外面吃了。”林怀仁乐呵呵地答应了,接着又道:“我去请莫兰先生一家,去年雅克回来,人家也请咱们去利顺德吃饭的呢。”
林海峰连忙说:“爸爸,我陪您去吧,正好去给莫兰先生他们一家问声好。”林怀仁点点头,父子二人就往隔壁皮埃尔·莫兰家去了。
回到家半个月后,林海峰进了马大夫纪念医院做了一名内科医生,一个月后和天津地下党组织联系上。那时距顾顺章叛变才过去三个月,北平地下党组织损失了一些同志,天津地下党组织也受到波及。为了安全,组织上安排他暂时不接受任务,先做一些调研,待医院工作关系、人际关系都稳定后再开展工作。这期间除了上班,林海峰就在家里指导林江山学习功课,有意识地宣传一些共产主义理论知识。林江山听的十分认真,这些道理对他来说非常有用。不过林江山没有对大哥说,自己在学校已经加入中华崛起读书会了,这是地下党领导的外围进步团体。
“九·一八”事变后,全中国掀起了抗日高潮,林江山也积极投入到示威游行、散发传单的抗日活动当中。当年底,已经身为天津地下党组织行动组成员的林海峰接受上级命令,负责审查几名京津地区挑选出来的年轻人,准备秘密送到苏联接受培训。林海峰花了二十几天的时间暗中逐个调查了解这几名年轻人,通过综合评估,淘汰了几人,只留下了意志坚定、对党忠诚、思维组织清晰、身手敏捷、有文化的两个人,其中就有林江山。林江山直到去了海参崴都不知道是自己的哥哥签了“同意”两个字。
哥哥林海峰是共产党员,林江山是一年后从海参崴回来后,在家中听到哥哥当面布置任务时才知道的,虽然他内心一直希望甚至就认为哥哥是共产党员。在林海峰的直接领导下,林江山在天津做了三年的地下工作——护送重要人员进出天津、营救同志、惩处叛徒、夺取情报等,历经生死,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1935年底,林海峰对林江山传达了上级的指示:由于叛徒出卖,江苏省委在上海的地下党组织损失严重,牺牲了很多同志,中央特科的一些同志也因暴露被迫撤往各苏区根据地。中央苏区从各地精选了一批人员前往上海补充力量,组织上安排林江山前往上海,参与上海地下党组织重建。而此时的中国工农红军经过一路血雨腥风、奋勇厮杀,在付出了巨大牺牲、历经艰难困苦的万里长征后才刚刚到达陕北根据地。
1936年一月三日,林江山拎着两个大皮箱登上了开往上海的邮轮,身旁多了一个漂亮的如同洋娃娃的小姑娘。已经十岁的艾米莉听说林江山又要出远门,吵着要一起去,不管到哪儿都跟着,当听说是去上海时,更是哭的眼泪满天飞,说几年没见到雅克哥哥了,想雅克哥哥了。两家人都劝不住,还是林海峰拍板说:“两个大男人还照顾不好一个小姑娘吗?去吧,想回来了就写信,我去接!要是他们欺负你,告诉我,我去揍他们!”
“老板!”楼下阿贵的叫声将林江山回忆的思绪拉了回来:“老板!有人找你!”林江山应了声:“是电话局来人了吗?”听到阿贵说不是后就起身穿衣下了楼。
林江山来到楼下,走进杂货铺,看见一位四十多岁戴着线帽、身穿长袍,手里拿着一个旧公文包的男人站在柜台前。这人见到林江山连忙弯弯身子堆起笑脸:“您好!林老板!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徐记杂货行的,我叫刘阿大,我是来结账的,嘿嘿!”点头哈腰地说着话,同时双手递上一支烟。
林江山伸手接过烟,客气答道:“记得,记得,是酱油、盐还有一些酱菜那些货吧?多少钱?”
“是的,是的,林老板记性真好!一共是八十块钱。谢谢!”
林江山从柜台里面拿出账本,翻开看了看,点点头说:“钱数目是对的,但是结账日子要到二十号呀?怎么提前了?”
刘阿大继续陪着笑脸说:“不好意思啊林老板,我们老板要回老家去,把杂货行盘出去了,所以这个、这个就提前几天了。不过您要的货还是可以按原来价格继续供货,还是送货上门,接手杂货行的罗老板还做这个生意,我也被留下来了。”
林江山故作深沉的沉吟一声:“好吧,都不容易,我去拿钱。”说完上楼去拿钱,片刻后林江山将钱递给刘阿大:“点点数。”
刘阿大快速点了一遍后对林江山说:“没错,谢谢!林老板。”说完拿出一张收据交给林江山。接着拱手说道:“我就不打扰林老板了,祝林老板生意兴隆。”见林江山点头后就转身快步出门走了。
林江山待人走后,点了烟倚着柜台不出声,内心起伏不定。阿贵见此,也不敢说什么,拿起抹布擦起玻璃。
林江山抽完烟,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见铺子里也没什么人来买东西,就对阿贵说:“我出去转转,晚饭不用等我,你自己弄吃的吧,钱在罐子里拿,记好账。还有如果电话局的人来了,让他们查仔细点。”说完转身上楼脱了长袍,穿了件皮夹克,戴了顶鸭舌帽,还换了双皮鞋,噔噔噔下了楼出门了,背后是阿贵诧异的眼神。
林江山出了门右转走向霞飞路,到了路口再左转顺着霞飞路向西不疾不徐行去,双手插兜,一副无所事事公子哥模样。他还是有些担心青峰小组的成员们,更不放心自己一直在心底里思恋的那个人。刚才听到有人找,他还以为是老赵因为电话打不通派来的紧急联络人呢(老赵是组织里唯一知道自己住址的人)。待看到来人才发现是自己过度紧张了,他也觉得自己今天有些不冷静,于是决定出来走走平复一下心情,同时看看法租界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