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丧气话！”他想要拉女人起来，“我们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野猪应该就在附近。”

“你猪粪...塞的脑袋？”洁尔想要表达她的愤怒，嘴巴与身体都不大听使唤，“死...死一个就算了，你...你还想搭一个！”

他强行将女人扶起，伏在背上。幸好，她也没力气再跟自己斗了。他打算返回坡上山洞。不想，他刚登上几步，便滑了一跤，翻滚了下来。坡上山洞远在千步以外，而失温者已然陷入昏迷。

他慌急四顾。明晃晃的月光下，野猪脚印延伸的方向，百步外的的平缓斜坡上似乎有个山洞。他已经顾不得危险，憋出一股力气，攒步过去。越靠近目的地，他越觉得判断出了问题。不过，他已经没有其它选择。抵到疑似的山洞旁边，确认那仅是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他再也按捺不住，脱力跪倒，泪水滚滚而下。

前方是便行的下坡路，引向一大片低矮的山洼地。那里像是被废弃的矿场。一带挺直岩壁暴露在月光下，有的地方颜色较深，似乎是几个壁洞，相距不过四五十丈而已。

他精神为之一振，正待起身，忽见一道黑影在山壁处闪现数下，行动极其迅猛，似有趋近之势。他再一转眼，那可疑物已在身前。接下来，他看到了一生从未见过的可怕景象。眼前的怪物足有八尺高，体型看起来是个人类。其身躯非常高大，胸前右侧却有个不可思议的豁洞；它好像没有脖子，脑袋又塌又小，头顶部分似乎缺了一块；其腿部强壮，肌肉爆突，关节弯曲异常；胳膊又细又长，手掌硕大，指甲尖突；衣衫已不能用褴褛来形容，完全看不出什么材质，一条条地挂在身上，只能看出些许浅色纹路的痕迹；它身上散发出一股浓厚的、难以言表的臭味，直叫人作呕。

他从未见过这等异物，跪着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怪物弯下腰来，脸庞贴近赏金猎人，似在寻嗅什么。这时，他看清怪物两眼位置竟是两个空洞，其顶上头骨已然破开，在月光下滚闪诡异的油光，似有千万条蛆虫在蠕动一般。怪人缓缓地张开嘴巴，腥臭刺鼻的味道喷涌而出。

他以为性命将要丢在这里，拼命地屏住呼吸。对方却说话了，“眼...眼...眼！”那声音嘶哑、尖锐而拖长，简直要震聋他的耳朵，冲破他的脑壳。

突然，怪人闭上了嘴巴，缓缓退开两步，然后略一转身，飘然而去，快速消失不见。

他稍稍平缓呼吸，无暇多想，大步奔下坡来。他贴住右侧怪人过来的山道，钻进岩壁下。果然，削壁上隐约开着几个洞口。他奔向最近的疑似山洞，确定无疑后，顾不得勘验险情，一头扎了进去。

刚开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他很快适应下来，辨出环境的轮廓。这个洞穴不大，而且不像荒弃已久的模样。里面有石块围成的火堆余烬以及枯草垫子，洞口一侧还有一堆新鲜的薪木。他取来木块，掏出火石，打石点火。很快，一团火焰在旧烬上开始燃烧，洞中随之暖和起来。他将昏迷的女人移至火堆旁，将她冻得发硬的外套脱下，再将内衣全都扒开，剥掉自己的衣服，光裸上身，搂住女人冰冷的身体，再将衣服或盖或围在身上。叫他欣慰的是，洁尔的身体慢慢回暖，呼吸也渐渐平复和稳。

他正睡得迷迷糊糊，野猪突然闯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个怪人。怪人堵住门口，似在指挥。野猪张开血红大口，一边呼哧呼哧吼叫，一边向他凶猛撞来。他想要躲避，身体如遭绳缚，怎么也动不了。他又急又怕，眼见野猪尖锐的獠牙即将及身，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他很快意识到，原来不过又是一场噩梦。

一双炯炯透亮的眼睛正在打量他，几乎贴着他的脸。他开始有些意外，接着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顿时红了脸，悄悄地将手从女人柔滑的腰身抽开。

洁尔不满地说：“你别动啊！”带着女人的娇憨。

他不禁心神一荡，心脏砰砰乱跳，几乎不能自持。不知怎的，他想到了教义，脸红得更厉害了。

女人扭了扭身子，“外面，天亮了。”

没错，外面已是天明了，身前的火堆只剩下袅袅残烟。他打算起身添些木材。洁尔阻止他：“都说别动，挺暖和的。”

他有些尴尬，“你觉得怎么样？”

女人摇了摇头，“就跟做梦一样。”

“还有更恐怖的...”他将昨晚遭遇怪人的情况告诉了女人。

“最近，怪事挺多的，”洁尔扭了扭身体，将滑下来的衣服裹了裹，“我原来以为，那个变异人已经很恶心了。”

“还有吃人的恶狼，听说也是从南边来的，”他叹息一声，“恐怕，接下来的事态还要更加严重。”

“昨天晚上，好像有人在呼唤我。他的声音很温暖。如果抗拒它，心里就会烦躁、生气，根本无法控制。”

“范佛力特的引诱？”他笑了一笑，又严肃下来，“疫气应该已经扩散到此地，我们需要尽快向公会汇报此事。不过，我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洁尔哼了一声，“你那点修行，整个王国排第一，倒数。”

“你等着瞧吧！我肯定会成为大法术师，诗人以创作我的歌谣为荣耀，整片大陆都会传唱我的事迹，直至蛮荒之地，”他想到了母亲，“眼下最重要的，我得先治好妈妈的病。”

“那我呢？”洁尔脱口问。不待男人应话，她又转开了话题，“听他们说，你家只有妈妈了？”

他原本想说：“你不是跟我一样？”终是没有说出口。“是的。”他老实说。

女人接着问：“她也领过告沐了？”

“她原本不是苦从，生下我以后，才接受训告和沐礼。《罗法经》有言：‘圣光有旋，穆穆耀耀，无分涅骍，关及幼老’。圣光温暖而博大，关照无顶罗的所有生灵。”

洁尔像在自言自语：“美达奇的仆从可以跟不洁的人结合，成为生命伴侣？”

他脱口说：“你妈妈跟你有什么关系？”说罢，自知失语，后悔不迭。

洁尔果然生起气来，推开了他，将衣服全都裹在自己身上，“我都冷死了，快去生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