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伦斯.卡特上山后的第三天早上,一个公府军队组成的调查小队进驻了库卡村。军人们数次来到病床前探问。他对这些穿黄色制服的家伙素无好感,一一应付了事。调查队离开后的第二天,他不无失望地接受了事实,神枪卡特不会再回来看望他,他不会拿到伊莉.德亚法术学院的引荐书。早上,他坚持下了床。用完午饭,他去向村长辞行。亚当劝留数语,安排两位村民护送他下山。他搭乘由陆行兽牵引的雪橇车,来到山下的头口小镇。村民们为他在镇上找了一辆地古鲁大车,目送他乘车上路,这才挥手告别而去。
大车越过简巴小镇,将要离开古道,麻烦出现了。车夫是个酒糟鼻的矮胖子,以山路难行为由,拒绝继续前进,要求乘客要么加钱,要么下车自便。他不肯浪费钱财,也不愿与此人争执,于是妥协下车。
他拖着病体,走一阵歇一阵。正在翻越泥泞而湿滑的小丘,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年轻男人正驾马驰骋而来,蹄下残雪与烂泥飞溅。此人与他年纪相仿,高瘦个黄曲发,身着狐狸皮长大衣,脚套小牛皮鞋,意气高扬,样貌俊郎,下颌处长着只大黑疣子,颇杀英气。他认得这人,名叫纳利.安德里。与他一样,此人同是赛伍公会简巴分会的协理员,入行比他还要早一些,却依旧是个七等的见习新手。此人是个花花公子,喜欢舞刀弄枪。至于为什么要入行,这位公子哥称完全不在乎钱,主要是为了“刺激”。其父亲是个成功的杂货商人,经营酒品兼卖各种百货,从小镇简巴发家,从蒙来克到会下都有生意。
纳利猛地勒住马头,潇洒地转了个身,故意表情夸张地看着他,“咦,这不是发了大财的布老爷么?”
他用手撑住生疼的腰,以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小老爷如此匆匆,又准备上山度假?上次您的胆子给山狼吓着了,现在还能找得到?”
赛伍公会“约法十条”告诉他,他应该和睦自己的同事。只是在情感上,他从心眼里讨厌这个洋洋得意的家伙。原因也不复杂,此人是他不折不扣的情敌。所有人都觉得洁尔跟他是天生一对,只有纳利.安德里不这么认为。这个放荡的富家哥从不掩饰追求洁尔的种种作为,甚至不惜夸大其词。每次想到自己与行为不端者成为竞争对手,他都会觉得很难堪。
纳利尴尬地笑了一笑,不过很快恢复神气,“我山上那栋房子,空了好一阵子,我家好奴才卡鲁斯昨天就去打扫了。哦,忘了,你还没去过。呐,好东西,你长长眼吧!”说着,见习赏金猎人从马鞯袋中抽出一把黑色弓弩。
此弩造型精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入手也十分沉重,他差点把持不住,扯到伤口,痛得直皱眉头。纳利笑道:“这可是高档货,黑格.道斯出品,很不容易搞到手,有效射程五百步,一支箭值一百个铜板。”
他无法长时间隐藏病痛,只得蹒跚着继续上路。纳利牵马跟在旁边,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听老滑头说,你跟洁尔一起出委托,不仅抢到了金币,还中了大奖,可喜可贺!”
“这种大奖还是少挣的好,”他轻描淡写地回应,然后转开了话题,“这几日公会怎么样,可有什么好事发生?”
“好事?当然有,”纳利从鼻孔里出气,“内特他们两个混蛋,干了天大的好事呢!”
“他们又在镇上惹事了?”
纳利哈哈大笑,“你和他们情同手足,不如凑个三人团好了!”
他冷冷地说:“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多说无益。”
纳利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巴,“两个家伙讹钱不成,放火烧掉赌场,顺带解脱了好几家铺子。”
“你家铺子好像离不远,没怎么样?”
“你想的什么心思?小布你心眼坏得很呐!”
“我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开赌场的那些人作恶多端,内特他们也是被逼的。”
纳利不以为然,“谁逼着他们借钱了?解雇他们都是轻的!那些放债的可不管这些,还有那些被殃及的无辜商户,天天围着公会闹。”
“你们没去帮忙解围?”
“你倒是躲起来,嘴上说得轻巧。这些人可不讲道理,个个都是疯子。”
“上面派人了?”
“肯定要派啊!”纳利不可思议地瞪看同执一眼,“闹了一整天,晚上抓几个人进去,这些人才老实下来,”神秘地压低声调,“公会不想把事情闹大,给镇长、督察都塞钱了。听说,老滑头出了大血呢。”
“洁尔去了么?”
纳利夸张地笑了几声,“她嘛,我劝你忘了她!”
他闻言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问:“她怎么了?”
“一个好消息,我现在还有点小兴奋呢!”纳利咽了一口吐沫,“昨天晚上,差不多十时前后,公府军队,正规军哦,突击各个地下村,到处抓捕地下老鼠。桑勒也在清扫之列。”
他又惊又疑,“洁尔不是住库皮姆村?”
“亏你还敢说喜欢她,瞧瞧老爷我!”纳利斜着眼睛瞥看情敌,“一个朋友告诉我,我开始还不大相信。小妮子一直精得很,很难跟踪她。终于有一次,给我亲眼逮住了。我问了里面的人,你恐怕不知道吧?她还有个爷爷,是个瘸子,又老又臭。”
他强忍着怒气,“这么说,你跟踪自己的同执?”
“天知道,我可能中了赛琳娜的魔音!”纳利不停搓拨马缰绳,仿佛那是琴弦,“那种地方你去过没有?嘿,太可惜了!哈哈,别当真!里面真他妈又黑又臭,跟一百万只老鼠烂死的坟墓没两样。我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些人怎么住得下去,”看了看四周,以确定附近没有旁人,“老鼠窝的集市没见过吧?嘿嘿,好多平时见不着的好东西,看上一眼都是罪过啊。我当时还想,如果洁尔肯嫁给我,我大可以勉强住进去,尝尝不一般的新婚生活。说不定很刺激呢!抓起来也没关系,只要出点血就行。”
“我倒是听说,在那边结婚是要弃籍的。少爷您家偌大产业,恐怕将无人继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