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走了么?”威顿压着声音问。
小女孩不满地说:“我们为什么不召集村民,表决赶走他们?”
威顿半晌不语,然后叹息着说:“我原来以为他们是帮手,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现在看来,他们是一群狼,一群不吃光我们就不会离开的狼。”
“只要韦恩死了,其它人应该就会变乖的。”
“你小声一点!”威顿呵斥孙女,“他身手最好,手下还有十个人,谁能奈何得了他?今天,我们的损失这么...”
“那就等他们吃光我们!”小女孩打断了爷爷的话,接着响起急步上楼的脚步声。
“乖孙女,还有一件要紧事,”威顿叫停了脚步,“你通知卡宁莉她们几个,门窗关好压紧。明天早上,我找韦恩再谈谈。”
艾文退入空房间,靠在床角发思。月光悄然流转,从窗户静悄悄地投射进来,照亮一大片木地板,像是一个不速之客,就跟他一样。他从怀里摸出油包纸,细细咀嚼鹿肉。突然,寂静的夜里传来异样的声音,像是压抑的哭泣声,细听却又不大像。不一会儿,走廊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在走廊上徘徊。接着,脚步朝着空房间走来。他刚躲至门口,房门“吱呀”声响,走进来一个人。观其身型,正是小女孩佩格娜无疑。小女孩仅穿着麻布睡衣,“咦”了一声,似有所察觉。
艾文从背后控住小女孩,捂紧她的嘴,贴近她的耳朵,“你应该清楚,”他将声音压得很低,“我杀你很容易,但是我不想杀你,”他察觉到小女孩点头的动作,“我们应该可以友好而愉快地度过这个晚上,一起见到明天的太阳。”见小女孩又有首肯的意思,他放开了束缚。
小女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没有叫喊,她的眼睛在闪闪发亮。然后,她关上了房门,在月光旁的木凳上坐下来,伸直两条小细腿,沐浴在月光中,“好香,你在吃什么?”像是面对亲密的朋友,她看起来很放松。
艾文在空床边坐下来,拣出最大的一块肉递过去。小女孩凑上鼻子,深深地吸一口气,“应该是鹿肉,真好!”她不停地伸手索取,直到艾文将空油纸包递给她。
“对不起,我都快忘掉这个味道了,”小女孩说话的语气像个大人,“以前冬天时候,我母亲也会晾制肉干,有鹿肉、兔肉、牛肉,有时候还有熊肉,都挂在门檐下。我总爱偷拿,跟大家一起烤着吃,最后栽赃给哥哥。”
“你的家人呢?”
“除了爷爷,其他人都死了。奶奶在大灾变前就死了,我记不得她长什么样子,听说是个瘸腿小女人。我不喜欢爷爷,他太要面子了。我知道他也很可怜,我就是不喜欢他。”
“为什么不离开疫区,等疫气散尽,再回来呢?”艾文问。
“有人说,整片大陆已经没有干净的土地,”佩格娜说,“有些人逃走了,有些人留了下来。爷爷组织大家挖坑、埋栅栏,渐渐变成如今模样。”
“那个叫韦恩的,似乎不是本村人。你们为什么要收留他?”
“他们从东边逃难来的,那会灾情还不算很严重,”小女孩稍作停顿,“我们储备很充分,但是需要人手。当时,我们不杀人,只救人。”她跳下椅子,在月光下来回踱步,脸上带着小孩不该有的沧桑与沉稳,“后来,外面的活人越来越少。再后来,征粮的士兵也不来了。最后,巫女大人也不再来看我。情况越来越遭,事到如今,粮食都快要吃光了。我知道,我们迟早会被剁成肉块,要么喂给不死人,要么端上活人的餐桌。”
“巫女大人是谁?”
“女巫大人就是女巫大人,我的饭桶就是她送我的,”小女孩站住不动,看了过来,“我叫佩格娜.威顿,你叫什么?”
艾文回答:“我家中排行老五,你就叫我五先生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回椅子,“您准备到哪里去?”
“我奉命调查疫情,”他说,“你如能提供情报,我将不胜感激。”
“从大灾变出现到现在,我们招待过好几个跟您一样的人,他们看起来跟您一样厉害。我当时相信,他们一定能拯救世界,拯救我们所有人,”小女孩转过身,臂压椅背,看向窗外,“地狱还是地狱,他们没再出现过。”
佩格娜送来干净的毛毯与被褥,替他整理床铺。艾文躺在温暖的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深夜里的房顶传来轻微异响。艾文翻身起床,悄悄打开房门。小女孩探身在房门口,向他招手。他光着脚走过去,随她进入房间。房间里点燃着油灯。佩格娜坐在桌前,手里摆弄一只黑色管状物,形似笔杆,略粗略短。
“五先生,我请求您的帮助。当然,您没有这个义务,完全可以袖手旁观,”小女孩的话音几不可闻,不过她看起来非常冷静,“我的惩罚比预想中要快呢。”
艾文尚未搭话,二楼走廊上响起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听起来不止一人。忽然,小女孩的虚掩的房门被踢开了。当前一人头戴合金盔,手提厚重木盾,一手架着长刀,小心翼翼地蹩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人,正是韦恩。此人手提长剑,杀气腾腾,却始终躲在木盾后面。两个闯入者带来了浓重的酒气。
“这么晚了,还没睡呀?”韦恩皮笑肉不笑的。
佩格娜冷冷地瞥去一眼,犹在摆弄她的黑色异物,“不知大叔深夜前来,不怕招来不死人,又踢坏人家房门,这是什么意思?想要人家陪您过夜,恐怕您还得等上几年。”
韦恩怪笑两声,“小东西,大叔我却是等不及了。”
“村规第十五条,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乱动地窖那些藏酒,”佩格娜脸色一变,声音转厉,“上次饶你一次,你竟然再次犯戒,真是狗胆不小!”
韦恩狞笑说:“小丫头死到临头,嘴上还不饶人?难道----”猛然挺剑戳穿房门,又伸脚猛踹,将房门踢烂。“你这个样子,我还担心有帮手呢!”曲身探看黑暗的床下,“你不会床下藏男人吧?难道小小年纪,偷偷情思萌动了?”
“闭上你的臭嘴!”佩格娜说,“想要活命的话,现在乖乖滚出去,在门口跪磕一百下,我要听见响声。”
韦恩面色越发凶狠,“你这贼恶的小东西,要不是给你爷爷几分脸面,早就拿你下锅熬汤了!从今以后,你爷孙俩怕死潜逃,本村大爷我说得算!巴伦,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