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和常五掌灯时分回到家，他们住在渔南巷，是离清明渠最近的一条巷子，清明渠一碰到下雨天，偶尔会有臭味飘出来，熏的人难受。

很多人刚来京城时会选择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租金便宜，像初一这样，一住就是十几年的，只有少数几家。

两人到家的第一件事，各自打了一桶冷水。初一回房洗澡，常五则直接在后院棚子里解决。

常五洗澡极快，等初一洗好换上干净衣服出来，常五已经下好了面。

他端着碗蹲在屋门口吃，像个老农一样，初一从他身旁走过，看到他碗里卧了一个蛋。

而桌上留给自己的那碗，除了两片绿油油的菜叶子和几块鲜菇就再无其他。

初一挑了挑眉，将毛巾往肩上一甩，双手将半湿的头发往后一拨，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因为刚洗了澡，衣服扣子也不扣，就这么敞开着。

他脸比较瘦，没什么肉，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但眉清目明，任谁看了都不会和白天那个邋遢的二皮匠联系到一起。

白天他总是喜欢把头发弄的很乱，用额前的碎发遮住小半张脸。

初一坐到桌前，三两下就把一大碗面吃完了，汤也一点不剩。

吃完后，他去后院洗碗，住在巷口的李大爷佝偻着身子，找了过来。

“吃了吗？”

“吃了，您老坐会。”

初一擦干净手上的水，拿来一张木凳，放到常五旁边，自己则站在一边，他向院外望去，果不其然，李大爷的女儿李氏就站在门口。

李大爷今年得有七十了，他女儿李氏也快五十了，刚死了丈夫被婆婆赶回来。

得知常五孤身一人有点家底之后，便闹着要嫁给常五。

常五今年五十三，做了二十几年的缝尸匠，没娶过婆娘。

李大爷苦口婆心，那方面总要解决，不能老憋着，像他这个年纪偶尔还.....

李大爷欲言又止，初一在一旁听着，收尸人这种营生，几乎全是老光棍。

那李氏也不算丑，就是正常上了年纪的长相，可常五拒绝了，而且态度坚决。

李大爷又一次无功而返，李氏在门口撒泼在地上赖着不起来，嘴里嚷嚷着，要是不能嫁给常五，就拿根绳子吊死在这里。

常五还是冷着一张脸，只冷冷地看了李氏一眼，那眼神如同利刃般。

初一搓了搓手臂，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常五散发的杀气。

有邻居听到动静赶来劝慰，李氏似乎真的被常五吓到了，就着邻居给的台阶回去了。

常五进屋，初一跟在后面关门，从怀里挑出二两银子递过去。

“干什么！”

“给您去勾栏院泄泄火。”

两人虽是师徒，却很少以师徒相称。

常五冷着脸接过银子回房了，初一偷笑一声，也回屋熄了灯。

等到外面没动静后，他穿上一件黑色外袍从后门溜了出去。

明天秦汉诈尸的事一定会传遍整个京都，今晚他要再加把火。

一出巷子，白山就迎了上来。

“少主，人在杏林酒铺。”

“东西准备好了吗？”初一问道。

白山将身后的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套寿衣、一盒铅粉、一小瓶狗血。

初一满意地点点头，到了地方，白山忍不住再次争取。

“我来吧，活人穿寿衣太不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