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儿你可曾听说,那陆溥兮本是要做太子妃的,却是福薄,摔了凤令,这一摔不要紧,由太子妃摔成了五王妃,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花丛之间,两位粉衣小宫婢边采着新鲜的茉莉,边细声聊着。
“五王妃又如何,毕竟也是嫁入皇家,况且折凤大典当日,五皇子便被封了澄王,圣上还刻意在皇城外赏了五皇子府邸,听说气派的很呢,虽比不上东宫排场,却也一点儿不输襄王府。再说她那般容貌,嫁与谁都是要被捧在手心儿里作宝贝的。”说至此,芮儿面上露出羡慕之色。“琼玉姐姐,听说那陆溥兮可是要比仙子还要美上几分,就连襄王殿下都跪地求娶,求而不得呢。”
“襄王殿下那是被迷了心窍,纵使她再美又如何,如今却要嫁给那个吃人的怪物呢”琼玉眼中倒是一片幸灾乐祸。
“嘘琼玉姐姐,你莫要乱说,若是被别人听见对皇子不敬,那是可要掉脑袋的。”芮儿赶紧看看四周,生怕哪里窜出个人影儿来。
“哪里是我乱说,咱们天峪谁人不知那澄王殿下曾在北燕为奴,北燕是什么地方,那是蛮人的地界儿,听说那里人吃人便是日常,还将自家妻子送去服侍宾客呢”
忽地听闻树枝脆响,惊的芮儿直接蹦了起来,心虚地看了看四周扯住身旁之人袖边,“琼玉姐姐,咱们快些走吧,再耽搁下去,万一被人发现怕是又要被管事嬷嬷责罚了。”
琼玉也被方才声响惊到了,顾不上再言其他,赶紧收拾好手中花篮拉着芮儿行色匆匆而去。
假山之后,银儿面色有些难看,“小姐您别听她们胡说,那澄王殿下兴许不似外界相传的那般,毕竟那日大殿之上,他还是救了您的。”
溥兮看了看银儿,却是淡淡一笑,提起搁置在地上的篮子,里面几簇新采的粉荷幽香四溢。“咱们回去吧。”说着带着银儿朝忘忧阁走去。
折凤大典已然过去月余,只是热度却始终未曾降下来。宫里宫外被人添油加醋说的如大戏一般,有说太子中意陆溥兮,却因着赵相横加干涉寻机损了凤令硬生生拆散了的,还有说陆溥兮本是心仪襄王的,借由大典求取赐婚,却不慎摸到了金凤令的,更有甚者,说那陆溥兮本是狐姬转世,想魅惑太子,却被人识破交由同样邪魅的澄王整治的一时之间,陆溥兮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那宫中画师为陆溥兮画的画像不知怎得也流传了出来,成了市面上万金难求的佳作。
外面沸沸扬扬,宫中却是一片安宁,除了宫人太监们有时借着话题消磨时间,其余倒也无事。
大典过后,皇后便下了旨意,按照历代规矩,太子妃择选之后,需由宫中钦定命妇悉心教导仪态规矩,后宫治理等诸多事宜,算来算去,怎得也要熬上半年有余方可行婚仪。
皇后旨意上亦提到所有入宫的选女可在宫中多住三月,由宫中最好的嬷嬷加以调教,授以插花、茶艺、女红等,也算是对朝中股肱之臣的一种赏赐与殊荣。至于陆溥兮,那便随着其他选女一并留在宫中三月,之后便可出宫待嫁了。
如此,溥兮依旧住在忘忧阁中,除了日日宫中安排的嬷嬷至阁中教授课程,其余时间便是读读书,习习字,与自家闺阁之中并无差异,不同的便是有了个赐婚待嫁的身份。
“小姐,您看那赵雪茹,自从得了太子妃的封号,那院子大门都快被人挤破了,再瞧瞧咱们忘忧阁,怕是真应了这名字,要被人家给忘了。”银儿边走,嘴里却是嘟囔着,她家小姐哪里比不上那赵雪茹了,为何却如此被人冷落着,就连那位被赐了婚的澄王殿下都不曾出现在忘忧阁一回。害她到现在都没见到过真人,还得是从别人口中听得种种,却又都不是什么褒奖之词,难道好白菜当真要被猪糟践了不成?不,她家小姐是美玉,才不是什么白菜!可是正因如此她才觉得更亏。
“热闹便是好?”溥兮唇边微翘,目透微凉,只轻缓摇了摇头。
回想起那日大典之上,赵雪茹面无血色如木偶一般被人扶出大殿的模样,只怕如此的热闹只会让不喜之人更加不喜罢了。
“小姐,那日若不是您失手摔了金凤令,只怕今日光鲜的便是咱们将军府了。”银儿心中暗恼,若是当日她在殿上帮衬小姐,那金凤令怎可能失手摔了?
“银儿,若金凤令不摔,那我岂不真的成了太子妃了?”溥兮似笑非笑看向撅着嘴的银儿,只觉着有趣。
“小姐,之前您说不做太子妃是因着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可是银儿想过了,凭着小姐的身家容貌,才识学问,如何就知拢不住太子的心呢?有了太子的庇护,他人又岂能奈何得了小姐呢?银儿倒是听说了,圣上要杀您的时候,除了老爷,太子殿下可是第一个替您求情的呢。”银儿越想越觉得自己此番推演甚有道理,“小姐,说不定太子殿下在殿上便已经钟情与您了呢。”
“钟情?”溥兮摇头失笑,“银儿,你可曾听说自古帝王会轻易钟情一人?若说太子殿下钟情于我,莫不如说钟情于爹爹手中的三十万兵权罢了。就算当日我成了太子妃,那赵雪茹也必然得跟着去东宫,不然,你以为皇后娘娘为何要设银凤令?历朝历代折凤大典向来只抽取金凤,为何到了此次却多了一枚银凤?只怕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是想着鱼与熊掌兼得罢了。”
“太子要两美并娶?”银儿瞪大了眼睛。
“既有了我们将军府的兵权,又得了相府的朝堂势力,岂不美哉?”
溥兮缓步而行,入宫这些时日,眼见着盛夏已尽尾声,只是伏热之气却迟迟不肯散去,宫中为了皇帝妃嫔出行凉爽,园林遍布绿树成荫,阳光自丛密的树叶间投下斑驳光影,溥兮伸出莹白玉手,接住一捧阳光,却被树影剪作片片光点。
宫墙之内,连阳光都不能恣意相照,更枉论人呢?溥兮抬头而望,点点蔚蓝自树叶间隙中透了出来,很快,她就可出宫待嫁了,到那时,她便自由了。
前方已然可以隐约望的见忘忧阁的门楣。
“小姐,您瞧!”银儿忽然停下脚步,眼睛看向不远处,手指着一处说道,“好像是襄王殿下!”
溥兮顺着方向望去,襄王正立在不远处一株梧桐之下,着了一身青色长衫,被清风一抚,长衫衣角轻扬,清雅俊逸,只是眉眼之间多了一分忧郁。
“溥兮见过襄王殿下。”溥兮俯身略施一礼。
“陆姑娘”襄王此刻目光中透出复杂颜色,欲言又止,看向立在溥兮身旁的银儿,“陆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溥兮迟疑一瞬,便点了点头,“银儿,你先把花篮送回忘忧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