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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月见

轰隆,轰隆——

一女子在满是花草的山脚下采摘着些什么。

“好像要下雨了,”她抬头看了看天,“今日走的远了些,也没有带伞,只能找个地方避避了。”

一眼望去,不远处有一棵树,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像极了一个身着白衣的公子,淡然的站立在风雨中,不慌不忙,欣赏着这场滋养万物的春雨。

“就去那里吧。”

她一手护着竹筐,担心雨水打湿筐中的植物,慌张的跑了过去。

这真是一棵好看的树,只是好像只有这一棵,也不知它会不会寂寞。

抬头望去,茂密的枝叶和花朵密密实实,挡雨应该是没问题了。

“你的花开的真好看。”

她摸了摸树干,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这棵树好像听得懂她说话。

把竹筐放在一边,她坐了下来。

“今日真是奇怪,没有征兆的开始打雷下雨,明明刚刚还是晴天。”

“这是我第一次到这座山,这里离小屋实在太远了,只能等雨停再回去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点越来越密集,她往里拉了拉竹筐。

“因为长年研究花草和植物染色,我不停的在大大小小的山间跑来跑去,独自惯了。有时一个人有些寂寞,就会和花花草草说说话,你若是听得懂,可别取笑我。”

她靠在树上一直等到雨停,看起来已是傍晚时分,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我发现这里的花草种类特别多,我大概要在这里待一阵,你可欢迎我?”

“明日,我再来看你。”

她笑了笑,背着竹筐向一条小路走去。

第二日,她如期来了。

在山上采了半日的花,她来到树下歇脚。

今日的她身着一件蓝色的下裙,裙摆印有一圈粉白相间的花纹,上身穿了一件浅粉色的薄衣,隐约透出里面的白色短衫,头发挽起了一些,剩下的向后散去,鬓角随意插了一朵野地里采来的花。

她坐了下来。

“我今日采到一些紫草和落葵,应该可以提取出不同的紫色。还有一些不同色系的草和红花,我还没有尝试过,大概也能提取出一些蓝色和红色,只是,朱砂这个颜色太难寻了,也不好调配,我至今还没有找到。”

“如果植物不行的话,就只能尝试一些矿物染料了。”

她安静的坐在树下,向远处望去。

有几只鸟飞过,在树上栖息了片刻,几只兔子在草丛里跳来跳去,看起来,它们并不害怕这个陌生的人类。

“我有时几个月都不停的在各个村落和镇子上转悠,寻找一些当地的染坊,去请教技艺和学习。”

“附近若有林子,便会去寻寻花草,动物们有时会把我当同类,我好像也慢慢找到了和他们沟通的方式,只要散发出的气息是善意和友好的,它们就不会害怕。”

就这样,她坐了很久,像是在陪伴他。

第三日,她来了。

以后的每一日,她都会来,坐在他旁边,她多数时候在安静的看着远方,偶尔也会和他说些什么。

今天是第十五日,今天的她穿了一件青绿色的长衫。

她坐了很久,静静的看着附近的山峦草丛,以及一望无际的花海和树林。

“你独自生长在这里,会寂寞吗?”

“你还不懂寂寞,对吗,所以你可以淡然的伫立在这里,对一切无动于衷。”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懂得,但我却想有所寄托,就像我想染布和做衣服一样,好像只有去做这些,才能找到活着的感觉。我希望来这个世间是可以留下些什么的,不能白来一遭对不对。”

傍晚,她走了,他期待着明天,可是,

第一天,她没有来。

第二天,她没有来。

第三天,她依旧没有来。

他开始思念这个人类,他突然觉得没有她日子变得煎熬起来,明明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明明一日一日都是这样听风声雨声,看日升日落,从来没有觉得时间竟是如此漫长。

第四天,她来了。

“我今天是来向你告别的,虽然你可能也听不到我说话,可有时我会觉得你是懂我的,就好像陪在我的身边一样,我觉得我不能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虽然这看起来有些荒唐。”

“谢谢你的陪伴,我不会忘记这个夏天的。”

“等回去镇上,我就开一家染坊,这样就有更多人可以穿到我做的衣服。”

“如果他们都喜欢我染的布料,因为穿了我做的衣服而变得开心,那便是我十分欢喜的事情了。”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我会想念你的。”

她摸了摸树干,“再见啦,我的朋友。”

然后,转身慢慢向远处走去。

他知道,她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她都不会再来和他说话了,他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或许时间久了便忘了吧,他有经验的,几百年来,他都是这样度过的,也就是因为这样,他的道行日渐精进,他周身的灵气越来越强。

夏天过去了,他还没有忘记她。

秋天来了,他还没有忘记她。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漫山的花朵又开始盛放。

一切还是无比清晰,历历在目。

而一日日变得越来越煎熬漫长,他不懂,为什么这一次遗忘这件事不再管用了。

他记不住哪一日刮了风下了雨,记不住哪一天多少人经过这里避雨,记不住山中的兔子到这里栖息过多少回,却单单记得她来的每一天,记得她说的每句话,他想见到她。

第三年的春天,他决定去找她。

他不停的走访村落和镇子,打听询问。

终于,他听说附近的青石镇上开了一家染坊,染出的布料颜色稀有好看,衣服裁剪做工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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