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桑等他们走后,才慢悠悠夹了几粒米放进口中嚼着,对曲沛沛笑道:“你猜,大理寺卿今日会审问哪些人?”
曲沛沛:“……”
……
更夫跪在冷硬石板上,只觉得周遭一道道无形压迫感压在身上,惊得他头也不敢抬一下。
陆西陵神色冷肃,一字一顿地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错一个字,便是作伪证!轻则重打二十大板,重则锒铛入狱!你这一家老小还能不能活?”
这番话落地,更夫更是把头低到了地上,连连哭道:“大人饶命,小的说的句句属实!那几条街小的闭着眼都能走!那酥雨苑内隔三差五便有琴声响起!昨夜也有琴声,也响了许久,此事周围几个离得近的邻居应该都有印象。”
陆西陵没说话,只微微抬了抬下巴。
不一会儿下属便带了个姑娘过来,那姑娘怀抱一把蕉叶琴,低垂着眉眼福了福身。
然后她便在旁边的一张琴桌前坐了下来,将琴摆放好。
陆西陵这才又道:“你将那琴声曲调试着哼一哼。”
这可为难坏了一个大字不识的更夫,他跪在那里,努力回想了半天,又清了半天的嗓子,才红着脸勉强哼出一段极为生涩的调子来。
陆西陵看向那姑娘。
那姑娘蹙眉细细听了会儿,纤嫩长指落于琴弦之上,一段流畅而优美的琴音便自指间缓缓流泻而出。
那更夫一听,连忙睁大眼睛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调子!就、就是……这个……”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有些奇怪地结巴了一下。
陆西陵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即追问:“哪里不一样吗?”
更夫被这一声问得有些着急了,懊恼地抓了抓脑袋:“小的……小的也说不上来,调子应该是这个,就……”
他忽然卡住。
那姑娘沉吟一声,便主动道:“同样的一首曲子,不同的乐器弹奏出来自是有所不同,古筝之声清脆高亢音色华丽,琵琶之声多骨少肉短促清晰,而古琴之声则浑厚深沉,含蓄不张扬,或许……可以试试其他的乐器。”
此事也不难办,陆西陵颔首,算是应了。
不一会儿,数种乐器便一一摆放了出来。
姑娘不愧是秦楼楚馆第一名妓,每种乐器都是信手拈来,毫不手生,可见平日里是下了苦功夫的。
陆西陵命人将那更夫的眼睛遮住了,不叫他看清姑娘弹的是哪一种乐器。
来来回回几次,那更夫一连三次,极为肯定地选择了其中一种。
姑娘停了手,葱白玉指按在了古筝之上。
显然,这更夫不懂乐器,以为只要能弹曲子的,都是琴,哪里分得清是琴声还是筝声。
姑娘解释道:“此曲名为《伏枕》,是近日衔杯楼里的一位姑娘所作,曲谱极为复杂,想来京城之中挑挑拣拣,便是加上先前尚书府千金范卿卿范姑娘,也不会有超过五人会弹。”
陆西陵听完,看向旁边的两名大理寺少卿。
“这便有意思了,这曹四周死亡的寝房内,遗留的分明是断了一根琴弦的古琴,可那夜传出来的,却是古筝之声……”
其中一名少卿怀疑道:“大人,大人不觉得这嫌犯作案之后,特意将这作案工具遗留在现场,有些刻意为之么?”
另一名紫衣少卿闻言颔首,同意道:“而且据属下所知,这位祁姑娘师从范老先生,身边几乎不离那把蕉叶琴,倒是从未听闻她弹过古筝。”
话音刚落,有人匆匆过来,跪拜一叩后道:“大人,属下细细查问过了衔杯楼内的每一位姑娘,有几个同曲姑娘比较近的说,经常看到她手臂、领口等处有伤痕,似是遭人伤害所致,这曲姑娘在日常花销上一向大手大脚,穿的是锦缎,用的脂粉也不便宜,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平日里赚得的赏银,且她的确经常戌时亥时离开,丑时寅时才回去,或者干脆第二日才回衔杯楼的情况,说是家中父母身体不适,需要回去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