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禹背着猪肉袋子去了许清涯家,两根椽子横起,挡在院门口。
他叫了两声许清涯,没有得到回应。
他不敢叫得太大声,有点鬼鬼祟祟,因为许国庆之前说过,让他离许清涯远一点,但叫得不大声,许清涯又可能听不见。
把声音控制到刚好让许清涯听见,而许国庆听不见,这是一个难题。
赵小禹想起大年那天,许清涯给他家送去一条鱼和半布袋饺子,说是她爸让她送的,说明她爸对他改变了态度。
于是提起胆量,放大音量又叫了几声,仍是没有回应。
这时许家的邻居路过,说:“他家全家去南方了。”
赵小禹啊了一声:“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邻居回答了一声便走开了。
赵小禹暗叫一声苦,他知道许清涯一家每年过年都要回一趟南方,有时在年前回,有时在年后回,一般走十来天,可这肉等不了那么久啊。
他不甘心,从椽子底下钻进院子,走到正屋门口,门上果然落着一把黄铜锁。
无奈,只能另寻下家了。
第二人选自然是金海,可赵小禹不想去讨好孙家,至于孙桂香讨好赵家,那是她的事,和他无关。
如果悄悄地把肉拿回家,爷爷若是知道了,必会大动肝火。
思来想去,赵小禹做了个石破天惊的决定,把这十几斤猪肉背到公社卖了,就说是送给了陈家,既合爷爷的心意,又能得一笔钱,顺便在公社的商店买几件玩具。
那种左轮炸片枪,能打出真枪的声音和火光,赵小禹曾在赶交流会时见过,觊觎已久了,只是他向来没有零花钱,只能望而兴叹。
还有各种小人书,《薛家将》、《杨家将》、《呼家将》等;还有五花八门的零食,玉米棒、酸梅粉、果丹皮……
只是公社太远了,不过没关系,反正爷爷说,不要着急回来,那就趁这个机会好好玩一次。
如果能带个小伙伴一起去就好了,赵小禹刚动了这个念头,马上又打消了。
说走就走。
赵小禹背着猪肉出发了。
十几斤猪肉对他来说,虽然不是问题,但长时间背着,滋味还是不好受。
猪肉没有解冻,硬得像石头,尤其是骨头硌得肩膀疼,好像破了,但他不在乎,仍是大步流星向前走。
走了不到一半的路,遇上一个四轮车,拦住问了问,正好同路,赵小禹便爬上车斗,手扶着前挡架站着,冷风迎面袭来,擦得脸颊生疼,但赵小禹却大张着嘴唱着歌。
“乌溜溜的黑野猪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爷爷的转变……”
他家没有电视机和录音机,这歌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听得似是而非,“眼珠”听成了“野猪”,“容颜”听成了“爷爷”。
到了公社,还不到中午,跳下车斗,赵小禹才意识到,来公社卖猪肉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公社大街上空空荡荡,几乎没人。
所谓大街,不过是一条砂石路,两侧是一些平房,有的住人,有的是商店,多数关着门;个别开着的,也少有顾客光顾。
不是来的地方不对,是来的时间不对,这里除了开交流会的那几天,和年底办年货那几天,别的时候都很冷清,尤其是正月,人们基本上连门都不出。
赵小禹逐个进入那些商店,推销他的猪肉,往往刚说两句,人家就厌烦地摆手,让他出去。
赵小禹垂头丧气地在街上溜达了一阵,最后选了一个地方站定,把猪肉袋子放在脚下,看见有人经过,就问一句:“要猪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