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接下来,强勇一家人算是第一次真正体会了什么是无忧无虑什么是天伦之乐了。
按计划,就是这两天,一家人一起到回滨江的,但等到坐上了从深圳前往滨江的火车,看着深圳林立的高楼大厦和匆忙穿走的行人车辆,强勇突然产生一种被繁华的国际大都市、改革开放的窗口淘汰的“耻辱”感。
不过,这种感觉随着深圳的背景渐去渐远,不知不觉地就被兴奋、愉悦一点点代替了。
是啊,弹指一挥间,自己毕业竟然已经四年了。想当初,自己在王教授的带领下,几乎是闭着眼睛一头扎过来的,那个时候还一堆校友、同学一路唱啊唱的,现在三十多人的团队就只剩下自己和王部长这个光杆司令了。
不,自己也没剩下来呢,自己也不怎么亏啊!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虽然自己工作不如意,爱情却是没得说。自己可能就是有这个命啊,当初拒绝这个女的拒绝那个女的,弄得一个个遍体鳞伤的,原来冥冥之中还真有一个能跟自己合得来的女人在等着自己啊。啊呀,如今,她已经怀上了自己的龙种,这是做男人的骄傲、做丈夫的责任啊!
只是,自己这个小男人、小丈夫这个时候表现得有点不太“争气”啊!这样的爸爸能够即将问世的孩子做一个好的榜样吗?能给一家人做个遮风挡雨的依靠吗?
然则,自己这样曾经红极一时,最终却灰溜溜地离开天明,好像一个身体壮实的人突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谈不上遗憾,也无所谓留恋,只是内心一直有些不甘,不甘强董事长在关键时候的“急流勇退”和不明不白的“暧昧”态度,不甘强总的咄咄逼人和最终的“临门一脚”毫不留情地将自己踢出了天明的大门。
而这样的自己,将以何种面目回去面对滨江的父老乡亲?还有自己几个月后就要降世的孩子?又将以何种姿态去应对一直看好自己的母校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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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知道的多些,我还是请教你比较好。这次我和强勇回去办手续,不会被扣上未婚先孕的帽子来罚款吧?”颜之夏看到强勇表情复杂,知道他还没有真正地放下天明的一切,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她虽然话是冲着婆婆的,双眼却是盯着他的。
“咦,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想过啊。应该不会的吧?切,这些当官的,谁会那么认真地关注一个小老百姓啊?哎,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啊,反正以前我们那结婚登记都是走形式的,什么新婚学校啊,什么新婚培训啊,还带考试的,只不过答案都是随卷子一起发下来的,哼哼,这种东西都是形式的,莫要怕,只要我们自己不慌不说,证办下来了,谁还敢你是七个月生、八个月生的啊?再说,怀胎十月怀胎十月,也总有人提前推迟的吧?哪有那么准的。哎,莫想这么多,之夏,你就大胆地安心养胎吧!说的不好听,这万一要是有人认真了,就算罚,我这个做奶奶的也认了。怕什么?我们强家后继有人啊!”叶芬的话算是在理滨江的“猪肉账”了,不过也算是代表强家的长辈,给新媳妇上门在吃了定心丸了。
婆媳的谈话,把强勇的渐行渐远的思绪硬生生地拽了回来,看老婆那架式,自己不表个态,好象有点说不过去似的,于是就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是啊,这些都是小事,自己马上就要做爸爸了,又要多添了一张嘴巴吃饭了。”
“呀呀呀,勇儿,你这是什么话啊?我就不喜欢你这么说我的孙子。开玩笑,你说现在有哪一件有我的孙子重要?你们还不觉得吧?等我的孙子一出来,看有你们好受的。”叶芬听出强勇话里有话,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三两句话就把“局面”挽回来了。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哎,说实在话,我是家里目前唯一的男人,不,是大男人,(一指颜之夏的肚子)这儿说不定还有一个小男人呢,哈哈哈。我是想等把滨江的事处理完了,你们婆媳俩要在滨江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呢,滨江的工资那水平你们是知道的,我怕养不活你们俩,还有宝宝,所以嘛。。。。。。”强勇被老妈白了下,觉得有必要当众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免得在“一片大好形势下”真的闹出什么误会来。
“老公,这样才是有担当的男人嘛!妈,我还是有眼光吧?从四川这么大老远地一路挑过来,硬是把你培养的这么优秀的儿子给挑上了,嘻嘻,厉害吧?”颜之夏知道强勇心里有事,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感觉自己很幸福,所以变着法子来夸强勇,也夸婆婆呢。
“之夏,就凭你这张嘴,就比强勇强多了。你看他,这么多年有多少事会主动告诉我这个当妈的?说的好听不好听是一回事,关键他许多事不说啊。哎,我也知道,他这样可能也是为了我好,怕说了有时候会让我担心。老古话说的好啊!‘儿行千里母担忧’啊,你以为你不说我这个老娘的就不担心了啊?哎,等你们的孩子出世了,你们俩个就明白我是什么心情了。”叶芬这么“数落”着强勇,其实并没有一点要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过过她那“刀子嘴,豆腐心”的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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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一路上就这么东一搭西一搭地挨着,时间也就这么随着火车的咔嚓咔嚓脚步一点点地溜着,等到它的脚步声真正消失的时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音乐广播声就跟着响了:
旅客同志们,你们好!深圳至滨江的火车终点站到了,请拿好你随身携带的行李,准备下车。欢迎您来到美丽的滨江城市,祝您旅途愉快!
啊?这么快就到了?听到音乐广播声,他犹如从梦中醒来一般。看着身边俩个心爱的女人正笑着看自己发呆呢,有点不好意思地从行李架上搬下大包小包来。
这回呀,强勇得好好表现一下“人民公仆”的形象来。
可不?老妈岁数大了,老婆正怀着孕呢,自己这个时候不大包大揽的,还指望谁?
叶芬看到强勇这么主动、这么醒目,也不跟他“客气”,笑咪咪地挽起儿媳的手臂,就兴步向火车站出口走来。
啊呀,好象火车站永远都是这么人满为患似的,好象火车好像永远都有拉不完的旅客和货物似的。
强勇夹在如潮水般涌出来的人群中,“随波逐流”,耳朵却也没闲着,因为除了整体的嘈杂声,走在自己旁边的几个人似乎特别兴奋,说话的声音也特别高调,想不听都难。
“哎,这火车是真的提速了!”
“啊哎,你才知道啊?真是的,早就提速了。”
“国家对这条京九线投入几多哟,听说往后的速度啊还要向上提呢!”
“真是孤陋寡闻啊,这点钱算什么?南水北调的钱才要的多呢!哼,全世界的人都觉得玩不下去了,中国的专家就是牛!听说已经开始全面论证起来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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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没想到几个农民工样子的家伙居然也把自己“教训”了一顿。看他们一个个“信手拈来”“高谈阔论”国家时政要闻那专家的口吻似地,让强勇忍不住高看了他们几眼。
是啊,自己在改革开放最前沿的深圳,为什么会对外面这些重大的信息如此不“敏感”呢?难道是自己的与生俱来的那个曾经引以为傲的新闻嗅觉在自己“龟缩”在天明集团里长时间没有派上用场就跟着“萎缩”了?!对呀,自己的那点“特异功能”还有没有哇?!
“老公,手上的东西好沉吧?啊呀,我记得第一次来滨江的时候,跟这差不多啊,今天不会又碰到你的老同学强超了吧?”颜之夏趁着强勇还手的时机,终于跟婆婆赶了上来,她边走边开着玩笑。
“噢,是啊。不过,强超好像平时跟我们也没有什么联系啊,现在还在不在滨江都不一定呢。啊呀,人都有发展的,说不定早转行当老板去了哟。”叶芬看到熟悉的滨江,心里有点小兴奋,不为别的,就凭自己手上牵着的怀了孕的儿媳!不过,说起强超这孩子,她还是见过的,这孩子不像是天生开出租的样子,谁知道呢。所以她就这么随便一说。
过了闸门,迎面而来的举牌的叫喊的拉扯的仍然象往常一样无所不极,他们一个个看着出来的旅客就象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样蜂拥而上,好象在争夺着猎物,还互不相让,惹得本来就不怎么“感冒”的旅客们一个个面带怒容,只是不好发作;而没有被“惹火上身”的旅客们则纷纷避开他们可能会有的纠缠,似乎“落荒而逃”的也是水平!
火车站出口的尽头就是滨江的一条主干道,所以车水马龙。而随着出火车站的客流缓缓地蠕动,早已恭候在路边的乌央央的绿的士们正摆起一字长蛇阵呢。
强勇“负担”有点重,所以很想早点把两手快勒出泡来的行李解脱出来,所以他边走边四处里张望着。
强勇找谁呢?他不找谁,他是怕又遇到开的士的老同学强超尴尬。上次尴尬的可能是强超,这回尴尬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瞄了半天,总算没有看到强超的影子,强勇心里掠过一丝庆幸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是庆幸老同学强超终于没有“吊死”在出租行当的一棵树上而另谋高就了,还是因为老同学没有看到自己这样看似“衣锦还乡”实则“落荒而逃”的惨淡。
突然,强勇听到了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他本能地回了下头。
没错,是老婆大人呢。只见她正笑着向自己挥手,还比划着跟前的一台出租车。
强勇什么都明白了,忙转身拎起行李就向老婆那跑。
“啊呀,我早就看到你在那瞄来瞄去的,你的那个老同学终于不在了吧?也好,省得给钱他不接,不给我们又过意不去的。”颜之夏边拉开出租车车门往里挤边半开玩笑道。
“切,听说人家早就当了大老板了,只不过又打回原形了呢!所以我在瞄下他是不是又在干老本行。咦,还是知我者莫若老婆大人啊,我一抬脚你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不愧是一家人啊!”强勇一把把死狗一样的行李扔到了出租车的后备箱,整体人轻松多了,说话也显得有些思路来。
“啊?你那个同学真的做了大老板啊?怎么又被打回原形了呢?人哪都是个命。”叶芬有着跟颜之夏一样的好奇心,只是她的嘴快。不过,作为母亲的心里,叶芬听说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大的强超如此地“起起落落”的,不免心生怜悯。
有了老妈的话题,强勇可不得一路说着啊。因为他所了解的所谓强超经历实在是有点“跌宕起伏”啊,直到出租车开到家门口,他的话题还没扯利索。
不过,回到滨江的感觉,好像人的生活节奏突然一下子慢了好几拍似的有些不适应。
没什么,深圳是特区嘛,节奏不快怎么走在全国的前列?滨江算什么?内地的一个三四线小城而已。但自己到底是滨江人吗?邻居们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深圳人,一个劲地打听着深圳的这样那样的花边新闻;而自己在深圳这么久,似乎并没有完全融进这片热土。
既来之,则安之!至少得把结婚证给扯了、把结婚的酒席给摆了,至于买房子的事,可能会很“折腾”人,所以再怎么的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强勇只好安下心来。
一家三口就这么“大小会议”地合计着、张罗着,一天天地倒也其乐融融。
都说:天底下最难处理的关系莫过于婆媳关系了。不是有话说“媳妇是个锣,背后说婆婆;婆婆是面鼓,背后说媳妇”吗?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啊,因为这对注定从“半路”上拼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的两个女人,虽然都是男人的心爱之人,但毕竟之前长达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在不同的家庭背景下。一旦因为男人的关系走到一起,难免因为男人的爱的多和少而产生了不平衡。
又说:环境造就人。所以不同的环境导致了俩女人的“一言一行”甚至“举手投足”都有可能存在明显的差异。但这种情况是没有对错的,只在乎各人的感受和彼此接受的程度而已。比如说:最典型的一种媳妇态度,就是凡事总希望婆婆应该多考虑自己的感受,给足自己的面子,婆婆虽然高高在上,毕竟“当家作主”迟早是自己的事,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个婆婆的儿子、自己的丈夫在或明或暗地为自己撑腰;而大多数的婆婆常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总觉得自己是长辈,晚辈再怎么样也得听长辈的,有时候对媳妇这种“泊”来的晚辈要求“严格”点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既然双方会有意无意地“各执一端”,那么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就开始“潜滋默长”了。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失望”到慢慢地“怠慢”、“冷落”,然后慢慢地“互不相让”、“针锋相对”,再到最后的“鱼死网破”或“老死不相往来”。从而形成了一个家庭的悲剧。而能够改变这一剧情的方式基本上取决于两点:一是婆媳俩人能不能“求同存异”相互包容;一是夹在中间的男人能不能及时起到稀释、缓解甚至调和婆媳“矛盾”的作用。
然则,这样的一般情形在自己的家里似乎都成了“个别”问题。
正当强勇为此悠哉悠哉的时候,一些不起眼的细节给他的“乐观”泼起了“冷水”。
事情是这样的。
一家人原本在深圳就计划好了这一趟回来主要是办理结婚登记和买房这两件大事,但一回来就一屁股坐在隔壁王姐家的叶芬,回到家后,却象变了一个人似地,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甚至莫名其妙的颜之夏跟着也嚷嚷要叫停结婚的事。
叶芬为什么从王姐家回来就突然“变卦”了呢,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拜一向自诩“看人从不走眼”王姐所赐!叶芬当然不是傻子,但奈何王姐的话真的很有“杀伤力”啊:
你了解你媳妇吗?!你了解你媳妇的家庭吗?结婚这么大的事,平时挺聪明的你叶芬,不要说没见过你亲家、亲家母,只怕连人家的房屋朝向在哪都搞不清楚吧?这说明什么问题呢?也就你叶芬心大啊,要是我早他妈的拱到她家里去了。什么样的家庭呀,什么样的父母啊,这么大的架子,结婚这么大的事都出来为自己的女儿露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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