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中,温祥匍匐在地。
张太后坐在帘后,面无表情:“陛下驾崩,可有遗诏?”
“回太后娘娘,没留下遗诏,但有遗言。”温祥不敢忤逆杨廷和,而且毛纪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提前透风,是想博得张太后信任。
张太后是先帝唯一女人,当朝皇帝是她独子。
可独子驾崩,她脸上没有半分悲痛,而是在思索,如何攫取更大的政治权力。
先帝驾崩后,张太后曾试图效仿故诚孝皇后旧事,后宫听政,待皇帝“成年”后,还政于正德,却遭到正德皇帝与前朝的激烈反对,年仅十四岁的正德帝御极亲政,她避居仁寿宫,远离政治。
这些年,张太后极力扶持张家外戚,欲掌前朝权柄,奈何叔叔、弟弟、侄甥不争气,一心享乐,不懂政治。
而她的好大儿,宁愿重用义子,也不肯分权给亲舅舅,着实让人心寒。
他宁肯分权力给义子、太监,都不肯给他的母后!给他的舅舅!何其凉薄无情!
这时,张尚宫快步进入帘内,低声道:“娘娘,豹房外部静谧如斯,和往常一样,无法确定真假。”
张尚宫是她的贴身侍女,陪嫁宫中,待弘治皇帝登基后,便升任尚宫,为宫中女官之首,是她的心腹智囊。
“可温祥敢夤夜入宫禀报,消息八成不假。”
“奴婢之前就揣测,万岁身体不中用了,豹房被前朝控制了,哪日驾崩都不奇怪。”
张尚宫声音阴冷:“万岁向来不亲近寿宁侯家,朝野皆知。”
“奴婢担心,万岁驾崩,前朝会对您不恭,娘娘该提早布局。”
“那温祥在司礼监地位举足轻重,如今投献,您该收为己用。”
“那杨首辅权倾朝野,连万岁都斗不倒他,奴婢以为,仁寿宫当伏低做小,和杨首辅精诚合作。”
张太后眼眸一闪:“哀家姓张,他姓杨,又储位空悬,难道就不能效仿诚孝皇后旧事?”
诚孝皇后和三杨,统治大明七年。
她和杨廷和,就不能统治大明七年?
“杨首辅桀骜不恭,蒋冕、毛纪、毛澄为其羽翼,若奴婢所料不错,宫中张永、魏彬也倒向了杨首辅。”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他如何会听命于您?”
“而万岁在时,又不断压制外戚势力,使张家无人占据要职。”
“万岁遗言又掌握在前朝手中,仁寿宫十分被动。”
张尚宫的话,不断放大张太后对正德皇帝的恶感,让张太后咬牙切齿:“宁予家奴,不予亲人,哀家生的好儿子啊!”
张尚宫不敢接话,低眉顺眼继续说:“好在储位空悬,万岁没有子嗣,仁寿宫尚有争取权力的机会。”
“如何争权?”张太后问。
张尚宫眸中闪过无奈,这位主子从小就锦衣玉食,入宫后又遇上最痴情的弘治皇帝,后宫仅有她一人,宠冠六宫,就养成了她遇事不经大脑、极端自私的性格。
“回娘娘,奴婢以为上策是,从宗室中过继一幼子,效仿诚孝皇后旧事。”
“若杨首辅不愿后宫染权,先帝仅有独子,只能从宪庙近支挑选储君,选刚成年的王爷,而娘娘可从张家挑一女,嫁给储君,得封皇后位,如此一来,仁寿宫权柄不衰,此乃中策。”
“至于下策,奴婢以为杨首辅不是甘于寂寞的人,不会从宗室中过继成年男子的。”
“奴婢算过近支亲王,宪庙一脉,益王仍在,有四子;衡王荣王,皆有六子;兴献王只有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