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点点从地平面升起来，驱散了黑暗。徐卉终于睡了一个安稳的觉，梦里没有妖怪也没有被士兵欺负，徐卉醒来的时候窅娘还握着徐卉的手，即使是睡得很熟也没有放开，徐卉看着她微微笑着，在困境中有人愿意给你依靠，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啊。难得早起，徐卉把头发盘成昨天学的最好的双螺髻，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屋子轻轻关上门往厨房去了，昨天说给窅娘做点好吃的，干脆做给大家一起吃，也免得厚此薄彼，落人口实，还连累窅娘让人冷嘲热讽。

窅娘醒来看不到徐卉，慌乱了起来，披着个外套就下楼去找，等她到厨房找到徐卉的时候，徐卉已经做好了东西，一身一脸锅灰的看着窅娘：“醒了，我做了些早点，包子还没出锅呢，瘦肉粥没有皮蛋，还有绿豆糕和肉松饼，就是这个灶我不太会用，你看看弄了我一身。”

“卉儿，这些都是你做的啊？干嘛做这么多，你要犒劳我教你簪头发，给我一个人做就好了啊，倒让她们也都吃你一顿早饭，也不一定念你的好，不拿你当下人就不错了。你没听过婊子无情……”

“戏子无义，姐姐我知道，可我也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们吃了我的东西，自然要欠我的人情，将来我自然有用得上她们的地方，就当给我的计划铺路了，而且她们吃了我的东西，再还能吃得下别人做的，就算我白做了。”徐卉抢先说道。“哎呀，姐姐你别在发呆了，快回去洗漱穿戴，然后帮我把她们叫起来吃饭，再然后过来帮我端到前厅去。”

“好吧都是你的道理，我这就去了，你把你那个小脏脸也洗洗吧。”窅娘说完笑着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被强制叫起来的那一群慵懒的姑娘们才算是在花厅里凑齐了，一个个还睡眼惺忪，没精打采的等着开饭，像极了周五刚熬了一个大夜想周六睡到中午的学生，被勤劳的老妈叫起来吃早饭。

“这么早就吃饭啊，还没睡醒呢。”

“就是啊，太早了吧。”

“吃什么啊，天天吃的都没什么滋味，今儿要没啥好吃的，我可不干。”一时间，姑娘们七嘴八舌的又讨论起来，像是一群苍蝇嗡嗡。直到云姨走进来，这才算是安静下来。

“成天叭叭什么呢，有什么好聊的，让你们早点起来还抱怨上了，哪天吃完了不是又回去睡了，养你们跟养了几头猪似的，吃了睡睡了吃。还就会哼哼，也不看看自己，看看枕霞楼，都什么样了，都别过活了，喝西北风吧。”

“云姨说的是，姐妹们都用点心，别让云姨跟着上火了啊。”翠缕才从楼上下来，妆容俏丽，衣着明艳的和往日更加不同，美的不可方物。

“哟，翠缕姐姐今天可真是太漂亮了，怎么装扮的这么早啊？”其中一个姑娘意有所指的说道，眼神还瞟向门口端着早饭进来的徐卉和窅娘。

“你们不是说我这花魁坐不住嘛，今儿就是让你们看看我这花魁是不是坐不住，哈哈哈。”翠缕狂笑着，其实笑容之中有那么一点不自信，也不自然的看着门口进来的徐卉。

窅娘把餐盘放下，坐下直接吃没有说话。徐卉也压根懒得看她们，从云姨身边走过，微微笑笑点了点头，走到中间把早点放在桌子上坐下，可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徐卉的身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氛别提多么的尴尬。徐卉自然知道她们各有各的想法，把打粥的勺子放下，温柔且无害的看着大家：“大家都看我干嘛，不饿呀？跟大家介绍一下我自己，前世不提，你们叫我弄玉也就是了。我这个人呢，坦率但是不坦荡，报复心强睚眦必报的那种，但是与人为善，对自己家人还是很好的。今天的早点是我做的，你们都坐下尝尝吧。”

“行了，都别愣着了，以后弄玉姑娘就是咱们一家人，你们几个小蹄子都别一个个想着挤兑人。都跟翠缕学学，认认真真好好装扮自己，把青城的公子哥笼络住才是。要不人家是咱枕霞楼的花魁娘子呢，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云姨把徐卉的话茬接过去，提点着这帮女人。云姨把话说完了，翠缕这才慢悠悠的走下楼来，轻蔑的看了一眼徐卉笑了笑，靠着主位的云姨坐下，这群女人这才拿起碗筷打算认真的吃饭，吃下去的瞬间就被折服了，这口味简直是人世间罕有，看着普普通通的白粥，吃下去满口都是鲜香。再看那包子，提起像灯笼，放下似菊花，皮薄馅大，咬一口满嘴流油。众人这才顾不得说话，都饿狼一样的吃了起来。还是云姨喝了一口粥，咬了一口肉松饼慢慢悠悠的说：“弄玉丫头，你这些都是怎么做的，却是比厨房的大师傅做的还好些。”

“其实厨房也确实没什么东西，好在还有点肉和两条鲈鱼，一条鱼清蒸了，用肉汤蒸的，肉松做了饼，肉脔包了包子。另外一条鱼炖了煲粥。倒也简单做做，只是个早点，没什么时间。随便吃吃吧。”

“你说这是随便吃吃？”挨着徐卉的圆墩墩的姑娘瞪大了同样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徐卉惊讶的说。

徐卉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蜜雪冰城的雪娃，真是球一样的姑娘，个子不高，体重倒是挺高，漂亮也不算，可爱倒是有一些。徐卉夹了一口鱼给她，态度温和：“是啊，随便吃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曼。”这姑娘虽然回答了徐卉，但依然不耽误她吃，满心满眼都在吃上，也没心思回复徐卉，徐卉和窅娘云姨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继续吃起饭来。没一会儿，几个人风卷残云一样的打扫完了食物。翠缕没有吃多少，反而一直看着徐卉，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嫉妒和厌恶。徐卉也一直看着她，眼神无辜又可怜，好像被翠缕吓得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窅娘疼爱徐卉但她可知道这丫头是个惹不起的，怎么会怕翠缕那个小贱人呢。干脆不说话，安静的看戏，周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就看着徐卉和翠缕的眼神绝杀，还是云姨喊了一声弄玉，算是阻止了差一点挑起来的战火。

“弄玉，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说着云姨就往后院走去了。徐卉也没说话，瞪了一眼翠缕，跟着云姨往后院去了。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云姨的房间。

“进来把门关上。”云姨进了屋坐在了床上，使唤着徐卉。

“好。”徐卉进了屋子关上了门，看着云姨面有怒色也不敢多说话。

“过来坐下。”云姨阴沉个脸，让徐卉坐到自己身边，徐卉也不说话，搬个凳子在云姨身边坐下。

“谁叫你卖弄自己那点能耐，就你会啊，一大早的闹妖，还和翠缕也要吵一架吗，就数你厉害了是不是？”

“云姨我不是，我是想……”

“想什么你想，拉拢人心，在这活下来的还是人吗，用得着你拉拢？惹人记恨知不知道，那翠缕就只是长得漂亮才当得了花魁，她后面有多少个捧着她的达官贵人，这女人我都掌控不了了，你倒是胆子大。这女人可狠心，你不想要命了，去和她斗去，死了也别说我没提醒你。”

“云姨，你别气，我知道了，虚心接受。”徐卉嘴上是虚心接受心里是坚决不改。

“丫头，我劝你，以后不管怎么样，在哪里都要懂得藏拙，只有你保护得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能去彰显自己的才华，懂吗？自不量力的后果可能会很可怕。”

“我知道了，云姨。”

“行了，我看你也歇够了，还有力气去跟人斗气，也该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捧红自己和枕霞楼了。”

“不难，我已经有计划了，只是要和云姨一起合作。”

“合作，怎么个合作啊？”云姨叹了口气，好像自己刚才说的话徐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对牛弹琴的回应只有一声哞，这丫头还是锋芒过甚。

“云姨拜托你帮我弄点东西，还有几个心灵手巧的工人……”徐卉凑近了云姨耳语了几句，见云姨点了点头，徐卉笑了笑给云姨来了一个大熊抱以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云姨在风中凌乱。

“这丫头是要开铁匠铺啊，还是要开木匠作坊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云姨并猜不透徐卉要做什么，只是对徐卉的行为表示支持，死马当活马医吧，如今到处都在打仗，生意可是不好，翠缕又一家独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徐卉的出现也许是枕霞楼的希望，也是制衡翠缕的棋子，不管怎么说，云姨都还是选择赌一把，再不济徐卉的这张脸蛋也够买一个枕霞楼了。

徐卉才从云姨屋里出来，就被窅娘拽回了她的房间。

“姐姐，慢点。什么事啊？”窅娘把徐卉拽进屋按在凳子上，用脚后一勾就关上了门。徐卉看她像极了一个尥蹶子的毛驴，忍着不笑出声。

“云姨骂你了？”窅娘一边问一边给徐卉倒茶压惊。

“就这事儿啊，没有，云姨哪有那么不讲道理，就是数落了我一顿，让我藏拙少卖弄，枪打出头鸟之类的。”徐卉回复着窅娘，环视了一下窅娘的房间，还真和她性格一般火辣，到处都是大红色的，床幔纱帐、枕头被褥、桌椅板凳、古董花瓶只要是个能看见的都是火红的，就连给徐卉递过来的茶碗也是红色的，不知道还当她这是大婚呢。

“没事就好，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要挨罚了呢。”

“挨罚？还会挨罚吗，我也没干什么啊，云姨挺和蔼啊，能罚我什么啊，罚我面壁思过啊？哈哈哈。”

“别笑了，不是同你说笑，那云姨一个弱质女流支撑这枕霞楼到现在，不是那么简单的，要是对所有人都和蔼，这枕霞楼早就没了，也就是你直接愿意呆在这，前两天收来的姑娘，不肯听话，给活活折磨死了。她要是不开心，有的是给你零碎的折磨受的。你说你不怕，拿银针扎你的脚心你怕不怕，把你裹满了蜜丢给蚂蚁你怕不怕，还有更可怕的更要命的。丫头，别拿她当什么良善之人。”

徐卉听得呆住了，还真是烟花之地也是苦难之地啊，被逼着去笑着面对侮辱和践踏，还要遭受身心的双重折磨，难怪说女人是红颜薄命。

“好，姐姐我知道了，我会防备的。可是你呢，你跟我说这些，她有一天会不会欺负你？”

“我不受她管的，我不是她的姑娘。”

“什么？”徐卉惊讶的看着窅娘，就像是一个小学生看到了自己的寒假作业是几百本高等数学题。

“我不是蜀国人啊，也不是被发卖到这的，是云姨从江南将我请来教姑娘们跳舞的，云姨说他们的身段不够软，勾不住男人。我算是她的贵客吧，只是跳舞才是我最爱的，就当在这多赚点养老钱。”

徐卉无奈的笑了笑，果然古今中外都一样，有一技傍身到哪都能活下去，上了一个没用的985冷门专业都不如去蓝翔学个挖掘机修理。

“姐姐为什么不是存点嫁妆钱？”

“你姐姐我不相信男人，行了，你没事就行了，回去吧。好好想想怎么能活着过去。”

“好吧，那我走了啊。”徐卉看到窅娘说话时眼神里闪过的一丝悲凉，就知道肯定是被男人伤过，不便继续打扰，徐卉识相的离开了。

再回到屋里，徐卉算是盘算的明白了。趴在书案上开始设计图纸，好在母亲是教自己选修课的物理教授，自己想不会都不容易啊，画图纸的时候还在感慨爸爸和妈妈一个文科生一个理科生到底是怎么能在一起的呢？他们还居然不吵架，也许一个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没有矛盾的原因只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忙到没时间吵架。可怜了自己，夹缝中求生存，好不容易躲个订婚，结果还躲大劲儿了。从早饭吃完忙到了后半夜，大大小小的图纸七八张，才算是大功告成，看着自己熬夜的杰作，徐卉赞许的点点头：“徐卉啊，徐卉，能不能翻身农奴把歌唱就全看这一回的了。”

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来，云姨已经领着工匠，带着徐卉要的“宝贝”回了枕霞楼，枫木，铜片、铁片、竹子、牛皮、羊皮、木桶乱七八糟的堆在后院。徐卉被窅娘叫醒，直接从二楼围栏上往下跳，在众人的尖叫声中跳到院子里。

“云姨，速度这么快啊。”徐卉看着这堆宝贝开心的说。

“没你快。”云姨递过来一个大白眼，谁家的野丫头从楼上就往下跳的。徐卉倒是不在意，只要不是在重庆，跑酷的到处都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