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太极殿的大道上,两旁甲士林立,最前面,尔朱荣在左,大魏宗室元天穆在右(古代以右为尊),他们身后跟着的是刚刚立下疑兵之功的尔朱世隆,在他身后便是尔朱家的人杰们。同族的得力干将有尔朱兆、尔朱天光、尔朱度律、尔朱智虎。就连只有十二岁的尔朱菩提(尔朱荣长子)也初具大将风范,跟随尔朱家的队伍入殿。再往这之后亦有数十位名将在队伍之中,这里不一一列举。所有在尔朱荣身后的这些人,在未来的数十年无一不是有着惊世骇俗之能、动荡天下之力。然而,此刻他们在尔朱荣面前都黯然失色。他们现在都要听命于这个真正天下无敌的“擎天之柱”!
大殿之内,万马齐喑。虽然,尔朱荣的进城也是朝中这些权贵策划的。但是,彼时你我皆在殿陛之下相谈甚欢,此时你却被封为异姓王(太原王),女儿尔朱英娥为先帝妃子转嫁当今圣上升为皇后。权臣、外戚现在一下子两个都占了,接下来还要什么,想都不敢想。
尔朱荣站在空荡荡的龙椅前面朝百官,似有让他们跪拜之意。众人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半蹲半站姿势极其别扭。
站在前排的宗室宰相高阳王元雍,前不久还因为被胡太后削弱权力感到不满,想用尔朱荣驱虎吞狼。现在看这架势却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啊。往日,尔朱荣在自己面前极其奉承,什么美女、宝马、古珍奇宝都变着法子往自家送。他还想再试探看看,看看这位塞外大漠公子是否还像曾经一样对自己尊敬。
未等尔朱荣开口,元雍率先发问:“太原王固然有伊尹、霍光(商代、汉代辅佐君主的名臣)之功,今日为何不见皇帝?大魏宗室子弟千千万,又为何独立元子攸为帝啊?”
霎时间,百官大惊失色、交头接耳,有的人甚至已经汗流满面。刀兵在旁,问此话相当于质疑天子的合法性,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殿前的尔朱部将也已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大开杀戒,尔朱世隆更是准备开口大骂拔剑杀人了。
只见尔朱荣右手一挥,闷“嗯”了一声,双眼直瞪尔朱世隆。世隆见状不好发作,众人这才肃穆站立。
尔朱荣等众人安静之后嘴角微微扬起向众人说道:“此问甚好!”
“鄙人怕重蹈覆辙,新君尚未登基入城又遭谋害。”
“陛下继承大统,实乃天命所归啊。入京之前,鄙人曾命军中工匠铸金像,择其成者立为新君。架不住部将相逼劝进,只得也铸了本人的金像。总计十二人,光鄙人的金像就铸造了四次,皆未成。唯有长乐王也就是当今圣上的金像铸成。此非天命邪?我军今日到此,只为匡扶朝堂,还政于百官,保四方百姓安宁。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将军,真乃忠臣也!“底下大臣七嘴八舌地夸赞着尔朱荣。他们果然没有看走眼,尔朱荣依旧是昔日那个笑容满面的自己人。以前我们怎样过,以后只会过得更好!
元雍也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傲慢,将头缓缓昂起以打趣口吻对尔朱荣说道:“将军已然贵为太原王,何必再用鄙人自称呢?”
“丞相所言极是,下官不当妄自菲薄,失了朝廷颜面。”尔朱荣对着元雍躬身回道。
“听闻妖后(胡太后)携伪帝(元钊)出家入寺,各位以为该如何啊?”
“罪不容诛,当斩!”“对!”百官不再有之前的恐惧,他们昔日所受的屈辱,现在都要发泄到这位胡太后身上。
“胡后淫乱后宫,胁迫先帝,扰乱朝纲,罪该万死!但其贵为先帝生母,此事不可随意处置。待明日我入寺捉拿他二人,而后发落。”
“谨遵将军之命。”
尔朱荣一个眼神过后,旁边的公公大喊“退朝!”
尔朱荣卯时(早上5-7点)进的京,辰时(7-9点)退的朝。中间还让各部将领占领军防要地。快而不乱,局面迅速被平定。
回到将军府的尔朱荣看似已然把握全局,胡太后和元钊也是瓮中之鳖。然而,潜在的危机却依旧没有解决。一个月前,尔朱荣就在想着自己兵不过万,要如何掌握这树大根深的大魏朝堂又要如何掌握这人口数十万的洛阳?是效仿董卓虚张声势(董卓乘夜调兵秘密出城,白天大张旗鼓回来,来去多次,别人以为他士兵很多),是立刻从晋阳大本营调兵,还是另请他人入京帮忙?
入京前一个月,拿不定主意的尔朱荣立刻召集诸将于军帐商议。不论商议来商议去总有纰漏。还是那个问题,兵不过万人不够多嘛。尔朱荣依旧带着这个问题大胆地进入了洛阳。
四月十二,尔朱荣的知心大哥元天穆代替其在朝堂上安抚人心,尤其是元天穆的宗室身份,更是能让权贵们感到亲近放心。而尔朱荣自己则是把胡太后和元钊从寺庙抓出,又遣骑兵绑到邙山以北(洛阳西北方向)黄河边上的大营。
面对这个昔日对自己颐指气使的胡太后,尔朱荣却丝毫没有要报复的意思,而是对其恭敬的俯首弯腰参拜。
胡太后见状自认为抓住了一线生机,立马开口求饶:“将军心胸开阔,当知我临朝不易,昔日屡拒将军入朝实是无奈之举,望将军不要恨我。宰相元雍屡次勾结佞臣害我,为求自保有些事不得已而为之。将军若能饶我一命,我愿委身于将军,唯将军马首是瞻。
如果说之前尔朱荣的参拜虽然带着不屑但给胡太后留足了体面,那么这一顿话下来尔朱荣心中对她的鄙夷感加深了。好歹也是个太后,好歹也是剃发出家了,她竟然还想着勾搭自己,稳坐中宫。
尔朱荣不再客气,冷冷地命令左右将胡太后和元钊绑到黄河边。大声地对他二人说道:“太后者,天子之母也。当母仪天下,恩慈待人。你先是通奸郑俨、李神轨,打压朝廷重臣以至朝纲大乱。而后又毒杀先帝而使国家无主。汝以为削发为尼就可断了今世之罪业?汝若不死,天理难容。当沉河溺毙,以示天下!”
说完左右将两岁的元钊与胡太后扔入河中。胡太后与元钊大哭大闹,岸边的将士皆冷眼旁观,直到岸边只剩下黄河的惊涛骇浪。众人这才归营。
尔朱荣一人独在黄河边,脸上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容,心中默念道:“你们不会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