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棠在濮阳丢了脚力,本来余果儿邀他共乘她的那头小青驴。白月棠看看那小驴子,又看看布玉檀,便婉拒了。
他两个只能先跟着走了三十多里地,在路过的镇上重新买了两只花驴。布玉檀骑驴的姿势怪异,两只胳膊绷的笔直,恶狠狠的按在驴背上。稍微颠簸一点,她就薅着牲口的皮毛不放,那畜生被撩拨起了性子,想掀她下来,吓得女人大呼小叫,引得行人侧目。
白月棠冷着脸走在最前头,对这些充耳不闻。
下午时分天色阴沉下来,路过一处叫碾盘集的镇子。魏无牙叫停了众人,说前方一百里没什么好歇脚处,又怕下起雨来,路上泥泞难行,脚力滑蹄,不如就早点投店。若是无雨,明天早行便是。
白月棠也有此意,魏无牙便着魏豹去寻客店。那家伙精乖的很,白月棠刚杀了人,虽说到现在为止还没看到什么批捕文书,但小心些总归没错。他找了家以往相熟的客栈,和那店家东拉西扯了一阵,打听清楚,这才回来引领众人。
这家客栈前后两进,平日也没这般热闹。许是因为这天色缘故,南来北往的人都住下了,一眼看去,书生客商、行脚卖艺的,三教九流,看上去乱糟糟的。
白月棠嘱咐魏豹趁着早些定了房间,看这情形,一会儿入住的人只多不少。果然只剩四五间,魏豹本待要全包了,魏无牙却只要了三间,表示自己可以和儿子们在堂里打地铺。
他们临窗坐了,天色尚早,肚中自也不甚饥饿,只要了凉茶瓜子,吹风闲聊。说是闲聊,大多时间里都是几人听魏无牙一个人在那里闲侃。他吹着稀疏的胡子,绘声绘色的讲着自己的过往,里面自不乏什么搜神杀妖的情节,刀客们都叫他老爹,自也无人揭露其中几分真假。
白月棠只当解闷消遣,只有余果儿和布玉檀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插嘴问上几句,然后捂着胸口轻拍,好像那老家伙说书般的人生正在她们眼前上演。
这时风也住了,空气沉闷,眼看确是又要下一阵雨了。店里有人咒骂,也有喝了些酒伏在桌上大睡的,吹牛打屁的更不在少数。
白月棠顺着窗口往外面的原野上看,看见大概十五六个骑马的汉子,打着赤膊,精装的腱子肉随马颠簸。那些人腰上悬着明晃晃的马刀,隔着老远,也能感到一股彪悍的游侠气息。
他收回目光,无意瞥到魏虎那憨实的脸庞,他也在望着那群汉子,若有所思。那行人并未停留,呼啸着继续往东去了。
土腥气泛的最浓时,那暴雨唰得就从天降下来了。店外陆陆续续又有过路的商旅停下,吆喝着伙计搬卸货物。唱曲卖艺的妇人也不避忌,稍微扭转身子,就在那里给哭叫的小孩喂奶。堂内僧道儒俗挤的满满,白月棠本想让余果儿回客房去,这里人多眼杂,未必不会被人识破。
小姑娘兴致正好,央着他还想多待一阵。
店门前的雨水积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泥汤里,溅出一个个水泡。
两只岔着两个尖儿的怪蹄晃过门口,那畜生的蹄子踩着烂泥的,看那头型像是只马鹿,只是没见过这般大的。看那头顶脱掉的角冠规模,也自不小。那头畜生毛色灰黄,大片大片的斑秃,看起来又瘦又邋遢。
白月棠莫名想到布玉檀,只觉她和这马鹿看着却又几分相似……
那畜生一身的泥水,往前挪了几步,体型庞然,依然看不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