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铺天盖地,血铺天盖地。
风雪弥漫,尸横遍野。少年手拄断剑,已战至力竭,他身侧风雪咆哮冻得人浑身发僵,眼前茫茫雪海正一丝丝覆没同门尸身残躯。
少年抬眼望去,雪花簇簇,自谷顶一线天散落,他面上有泪潸然而下,可却分不清究竟是血化成了泪,还是雪化作了泪。
……
严况猛然醒来,惊出一身冷汗。
这十年来,他总是逃不开这个噩梦。
每每入梦,皆如身临其境,每处细节都不似作假。
严况总之是睡意全无,便索性摸了个毯子搭在臂弯,提着灯往刑房那头去巡视。
在镇抚司东堂边上有个静室,离刑房不过百步之隔,这十年里,此地也一直是严况的卧房。
严况心说自己可不是什么活菩萨,只是对那程如一本就没什么敌意罢了,对他先前凶狠,凡是初入镇抚司的犯人,都得经这么敲打一番。
立了威才好问话,却也不能让人死了。
回想程如一受刑后昏迷的那一日,严况也没闲着。
他去抄了程如一的家。
不掺杂任何私怨,公事向来公办。
严况曾想着程如一这般左右逢源且毫无气节一心往上爬的人,抄家的油水定不会少。
之前取证时,严况便去过程如一的住处。可这位新科状元的家,实在是干净得很。翻了大半日,就只有些不值钱的衣裳和程如一本人的手稿。
院子里除了满墙疯长的凌霄花,还有只色彩斑斓的玳瑁大猫,带着一窝同样五颜六色嗷嗷待哺的崽子,四处乱窜。
这次再去,小狸奴不见了,但那老花猫竟然还在。见来了生人,又惊又怕,却仍旧徘徊着不肯走,好像在等谁一样。
灯中烛火倏忽一动,将严况思绪拉回现实。
入了夜,镇抚司里阴风更甚,严况放缓脚步,停在关押程如一的牢房前。
程如一歪歪斜斜的倒在草垛子里,身上还裹着严况的外袍,手边有些吃剩的水米。
落了牢房门锁,严况搁下灯笼放轻动作近前去,先将手中毯子盖在程如一身上,又转而伸手探向他额角。
幸而没再烧起来,严况心道。他刚欲起身,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