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困被骗,没人去救,知道时已过了半月。
那这半月时间里,若娘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程如一不敢细想。
他倒吸一口凉气:“你就直接告诉我,那畜生把若娘怎样了……!”
严况沉吟片刻,道:“若娘杀了他,剁成碎块丢进了京河里。”
程如一听得心惊肉跳,却也同时也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总算稍稍能放一放。
程如一垂眸道:“后来她就顺势接下了捞尸人的生意吗?”
严况点头:“毕竟,做丧事生意,在运河上捞尸换钱,光是遥遥一见便让人避之犹恐不及,遑论其他。”
“于她而言,未必是坏事。”
程如一不置可否,却又想起什么来:“那她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恍然间,过往画面映现在严况脑海中——
那是个极冷的夜里,他在小巷里见到了蹲守他的若娘。
她蹒跚着走来,扯下头巾的瞬间是扑鼻而来的血腥气,一张满是血与伤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只仰着头,扯着严况的衣袖,声音沙哑得像是锈了的破琵琶。
“大人……我杀人了。”
“你放心……我已经把他剁成肉块,丢到河里去喂鱼了……”
“大人,求求你……你帮帮我,你再帮我一次……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
程如一道:“一个人再怎么脱胎换骨,也不至于变化如此大……若娘她,到底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她被伤了脸,虽治疗及时,但对面容还是有影响。”
若娘当初拆开绷带,对着铜镜笑得岔气的模样,又出现在严况脑海里。
程如一听得心里难受。他不是不知道,这世间的悲苦从来不止他一人,听了若娘的事,他只觉更加沉重。
严况话锋一转,又回到起初的话题来:“做鬼大嫂,却也好过跟着我担惊受怕。”
程如一想起现在的若娘,纵然在外人眼中看着如“妖怪”一般,她自己却高兴。
旁人眼光评价,哪有自己舒心自在来得要紧?
严况又道:“严某也的确未曾想过成家立业。如此性命,不必后代,更不必祸害这世上的任何一位女子。”
程如一闻言心虚。想起被自己害了的两名女子,心道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什么婚约亲事,他也是从未想过的,但自己可没眼前这“活菩萨”的境界。
若祸害旁人能为自己铺路,他倒也不在乎结个亲……也大抵就是这般的黑心肠,才叫自己如今遭了这报应,功名不复死去活来,只剩一身伤痕吧。
程如一思绪纷纷间,严况已然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程如一莫名心虚,上前拍了拍严况大腿。
“这儿阴凉潮湿……你有伤,别靠着了。”
严况忽然抬眼,觉得这话有趣,不禁笑道:“如何,你要替严某垫着?”
程如一深吸一口气,心一横往墙上一贴:“你……你来。”
严况见状,撑墙坐起身来,将程如一往怀里一揽,自己再后仰往墙上一靠。
“嗯,如此甚好。”严况淡淡道。
虽不是第一次叫这阎王箍在怀里了,但如此这般,还是让程如一感觉别扭。
“这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严况反问。
“罢了随你……”程如一认命般闭上眼,又道:“能不能想想办法,走走关系,趁着没被发现,让你先出去?”
程如一心想,自己死了就死了,这一辈子都孤苦伶仃的,黄泉路上可不需要什么做伴的,安安静静上路最好。
严况看出他心思,道:“我是无妨,打几下板子,罚些银钱就能走了。倒是你,若被认出,有人审你,直接供出我来就是,不必扛着。”
程如一松了口气:“知道了严官人……板子好赎些吧,你能不挨就不挨。走的时候……草人记得揣走,留个纪念。”
严况从善如流,将草人拿了过来揣进袖里暗兜,道:“要严某贴上自己的生辰八字,每日替你扎上三次么。”
“当然……如果你有这个闲心的话。”得知严况不会被自己牵连上路,程如一心下轻松不少,贫嘴过后想起什么,又轻声唤人。
“严况。”